“少爺又自殘了。”
她原本想推門的手因爲這句話頓住了，她看向林管家。
“早上少爺下樓沒看見你，他猜到你是回家了，生氣地把餐廳和客廳都砸了，鬧了整整兩個小時才消停，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他就睡過去了。下午四點醒後又鬧了一場，少爺一直在大聲叫你的名字，他一整天都沒進食，再加上用了藥，其實也沒什麼力氣鬧了。”林管家停頓了一下，“可我沒想到，少爺偷偷藏了一塊陶瓷碎片，在手臂上劃了好幾道很深的傷口。”
林管家每說出一句話她的窒息感就加重一分，到最後她已經呼吸困難了，她緩了一會兒：“……他現在醒了嗎？”
林管家表情沉重地搖頭：“少爺不願意到醫院來，只好又打了鎮定劑，縫合好傷口他就睡了。”
“鎮定劑……”
她想說頻繁注射鎮定劑對身體危害很大。
林管家知道她未說出口的話：“沒辦法，見不到你，少爺清醒的時候會一直鬧。”
阮榆的偏執已經超出她的認知了，她心裏升起迷茫，她真的能改變他嗎？
“小意，少爺估計還有幾個小時才醒，你先去陪護床上休息吧。”
支意心裏感謝林管家，阮榆鬧得這麼厲害，她都沒有強行把她叫回去：“姐，你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就行，你進去吧。”
支意點了下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VIP病房很寬敞，就像酒店的套房一樣，有客廳和廁所。
阮榆安靜地躺在床上，眉頭緊皺，頭在輕微地擺動，他睡得並不舒服。
支意注意到他兩只手臂都纏着繃帶，這個神經病，對自己都能下狠手。
她坐到床旁的椅子上，盯着他發呆。
她確實對阮榆動心了，可也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真的做好一輩子陪着一個精神病患者的準備了嗎？
阮榆醒得比預想的早得多，很明顯，他在強逼自己醒過來。
支意睡不着，坐在旁邊玩手機，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睜眼了。
她湊近了些：“阿榆。”
他模糊感覺到支意來看他了，他用力眨了下眼，確定她是真的回來了。
他抬起受傷的手想要去觸碰她，支意握住了他，讓他的手貼在了她的臉上。
委屈、憤怒、難過、恐慌，這些情緒雜糅在一起，他急需發泄，可眼淚卻先一步奪眶而出。
他的嗓子經歷了一天的嘶吼已經發不出聲了，他望着她不停地搖頭。
他在說：不要丟下我，求你，帶我一起走，小意。
她做不到對他的眼淚無動於衷，他的模樣實在可憐，她俯身抱住了他。
“阿榆，別哭。”
他纏着繃帶的手摟住了她，支意倒在了他的懷裏，他用力擠壓着她的身體。
他恨不得與她融爲一體。
她艱難地發出聲音：“阿榆，傷口會裂開，不要用力。”
她的氣息能安撫他躁動不安的心髒，他要用懷抱來確認她是真實存在的。
“阿榆。”
她摸着他的耳朵：“阿榆，我在，別哭。”
支意等他呼吸變得平緩了，才重新開口：“阿榆，你手臂受傷了，用力會很疼吧？”
她的關心讓他委屈，他發出一聲沙啞的“嗯”。
“那你先鬆開我好不好？我想看着你。”
他在搖頭。
“我不走，我會陪着你。”
這樣的話她經常說，可她還是離開了，他昨天心髒疼得厲害的時候他想要去死。
他恨支意不信守承諾，驚訝她居然還能說出這些話，他推開了她，惡狠狠地盯着她。
盡管喉嚨很疼，發出的每一聲都很嘶啞，但他還是憤怒地說：“騙、子。”
他不停地重復，聲音越來越大：“騙、子，騙子，騙子！”
他強行發出來的聲音難聽又刺耳，支意怕他的聲帶受損。
“好了阿榆，別說話了，你喉嚨會受傷的。”
“騙子！騙子！騙子！”
支意無奈地看着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解釋：“阿榆，我沒有騙你，我昨天已經告訴過你我要回家了。”
他聽不進去，他還在重復。
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手臂上的紗布也被滲出來的鮮血染紅了。
支意鬆開手吻住了他。
他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了，支意吻了他好幾下，起身的時候又被他摟在了懷裏。
她放輕了聲音：“阿榆，別生氣了好不好？你難過我心裏也不舒服。”
可他這次沒那麼好哄，他還是小聲說了一句騙子。
或許是藥效又起作用了，她感到阮榆變安靜了，沒一會兒又昏睡了過去。
她鬆了一口氣，他要是再鬧下去她也沒辦法了。
阮榆的身體失去力氣，他抱不住支意了，他能感覺到她在脫離他的懷抱，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支意給他蓋好被子，叫了值班醫生來給他換藥。
醫生和她認識，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個來回，還是沒忍不住八卦：“支意，他是你男朋友嗎？”
她去阮家的事情在醫院是保密的，所以大家對她突然出現在阮榆的病房感到好奇。
支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沒說話。
醫生識趣地沒再追問：“他這次的傷口比上一次的深多了，兩只手臂加起來一共是五道，他的自閉症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他這次自殘並不是因爲自閉症。
看着醫生換完藥，支意就躺在陪護床上睡着了。
她本來以爲自己能睡到早上查房，可半夜她就被搖醒了。
她困得睜不開眼，又聽到阮榆生氣嘶啞的聲音，還在罵她騙子。
“騙子，跟我睡。”
他在她拉的手臂，支意立馬清醒了，她害怕他傷口又裂開，她坐了起來。
“好，我聽到了，我們一起睡。”
她拉着阮榆躺在了他的病床上，把他抱在懷裏。
“阿榆，睡吧，我抱着你睡。”
“騙子，騙子。”
她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阿榆，睡覺。”
“小意，你這個騙子。”
她的吻落到鼻尖，他憤怒的語氣變得委屈：“小意，騙子。”
她吻住了他微微幹燥的唇。
“小意，不許再丟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