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付朝朝再說什麼,付嫿看向主位的付霄,
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請教和一絲委屈:“爸,明華中學……真的有這麼嚴格的規定嗎?我真沒有噴香水?
就是昨天從水裏救人上來,身上就有這種香味兒,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不會被退學?。”
她輕描淡寫地把“香味”問題引到了“救人”上面。
付霄一聽,立刻想起了昨天付嫿英勇救人的事跡,
再看到她現在這副“懂事”、“守規矩”,
卻可能要被一個莫須有規定嚇壞擔心退學的模樣,心頭那杆秤立刻偏了。
他大手一揮,語氣帶着不容置疑:
“行了,女孩兒身上不都有點兒香味兒?這有什麼奇怪的?誰要是因爲這味道找你麻煩,讓他來找我!”
他這話說得底氣十足,顯然對兒子說的高校長贊揚付嫿的事記憶猶新。
蘇雨柔也想起付嫿昨天的功勞,
再看看付朝朝那略顯刻薄的樣子,忍不住說了句:“朝朝,你妹妹剛來,很多事情不清楚,你好好說就行,別動不動就搬校規。”
付朝朝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她沒想到付嫿輕飄飄幾句話,不但化解了她的發難,
還反而讓父母都站到了她那邊!
她看着付嫿笑靨如花,再看看她一身素白卻難掩風華的裙子,
自己身上精心挑選的鵝黃色連衣裙在此刻只剩可笑,
一股悶氣堵在胸口,差點喘不上來。
付遊川一直低頭吃飯,看着父母明顯偏向付嫿的態度,
心裏憋着的火再也壓不住。
他“啪”地放下筷子,猛地站起來,
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付遊川梗着脖子沖着父母嚷道:“爸!媽!你們現在眼裏就只有她是吧?
朝朝說什麼都是錯,她做什麼都對!她才回來幾天?朝朝在這個家十七年,還比不上她一個剛來的?”
蘇雨柔臉色一沉:“遊川!你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
這個小兒子,真是無法無天,被慣的。
付霄直接拍了桌子,怒道:“混賬東西!誰教你這麼跟父母說話的?還有沒有規矩!給你妹妹道歉!”
“我沒錯!道什麼歉!”
付遊川氣得胸口起伏,狠狠瞪了垂眸不語的付嫿一眼,
一把拉起旁邊還在委屈掉眼淚的付朝朝,“小妹,我們走!不在這礙某些人的眼!”
說完,也不管父母鐵青的臉色,
拉着付朝朝就沖出了家門。
院子裏很快傳來自行車鏈條轉動的聲音,兩人騎着那輛二八大杠,頭也不回地走了,
顯然是把付嫿徹底晾在了一邊。
“二哥,咱們不管嫿嫿了嗎?她今天第一天上學。”
付朝朝騎在車上,泫然欲泣。
“朝朝,你怎麼這麼好?她都那樣對你了,你還想她怎麼去學校,愛去不去,不去拉倒,礙眼。”
餐桌上,因爲兄妹兩人摔門而去,氣氛凝固。
蘇雨柔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平日裏,她最疼這兩個孩子。
他們也特別省心,從不讓她費心。
怎麼自從付嫿回來,一切就變了。
大的小的,全都………唉。
付霄同樣餘怒未消,胸口堵得難受。
一直沉默的付頌川這時放下了碗筷,
擦了擦嘴,平靜地開口:“爸,媽,你們別生氣,遊川就那個脾氣,一會兒就好了。
時間不早了,今天就由我送小妹去學校吧。”
他看向付嫿,眼神溫和。
付嫿抬起眼,對上大哥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謝謝大哥。”
蘇雨柔看着大兒子和親生女兒,
想到剛才二兒子那些混賬話,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嘆了口氣,對付頌川叮囑道:“路上小心點,照顧好你妹妹。”
付霄也揮揮手,示意他們快去。
付嫿拿着洗幹淨的舊書包,跟着付頌川走出了宋家小樓。
付霄一眼就看到那個破舊書包,似乎是嫿嫿第一天來時背的。
他看向妻子,語氣埋怨:“你怎麼沒給嫿嫿買新書包?”
蘇雨柔這才驚醒:“哎呀,我忘了,這孩子怎麼也不說。”
蘇雨柔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覺得付嫿是故意的,一個學生能不知道自己需要書包?
她最近事多,哪裏能顧得上那麼多。
終究不是自己養大的,心總隔着一層。
清晨的軍屬大院裏已經熱鬧起來,
有趕着去上班的軍官,有提着菜籃子準備去供銷社的家屬,
還有幾個正在院子裏鍛煉身體的老頭老太太。
付頌川身材挺拔,穿着白襯衫,氣質儒雅。
付嫿穿着素白連衣裙,身姿纖細,氣質沉靜。
兩人並肩從院子裏走過,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頌川,這是……”
一個端着搪瓷缸子刷牙的鄰居好奇地問,眼神在付嫿臉上逡巡。
付頌川停下腳步,坦然介紹:“李叔,早。這是我妹妹,付嫿。”
“妹妹?”
另一個正在打太極的老奶奶眯着眼打量,“喲,這姑娘長得可真俊!這眉眼……跟頌川你還有點像哩!是你家哪邊的親戚啊?”
也難怪鄰居們疑惑,付家找回親生女兒的事雖然有些風聲,
但很多人並不清楚細節,更沒見過付嫿。
此刻看到她和付頌川如此相似的眉眼和氣度,
都以爲是付家老家來的什麼出色親戚。
“王奶奶,這是我親妹妹。”
付頌川微笑着,再次清晰地說明。
“親妹妹?!”
周圍幾個鄰居都驚訝地圍了過來,
仔細端詳着付嫿,“哎呦!還真是!你看這眼睛,這鼻子,跟雨柔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朝朝那丫頭還像!”
“就是就是!這氣質真好,安安靜靜的,一看就是有教養的!”
“那兩口子可真有福氣!找回這麼個標致的親閨女!這要是我家閨女,我做夢都得笑醒!”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誇贊,讓付嫿有些不適,
但她只是微微低着頭,保持着得體的沉默。
付頌川一邊應付着鄰居,一邊護着她往大院門口停着的吉普車走去。
坐上吉普車,付頌川猶豫着解釋:“認回你的事,爸媽已經和爺爺奶奶說了,他們過幾天回京市,就會給你舉行認親宴會的。”
“嗯。”
付嫿倒是無所謂。
她不是那個在鄉下受虐待十幾年的真千金,
這個宴會早幾天晚幾天的,她並不在意。
很快吉普車停在明華高中校門口,
穿着軍裝的付頌川和一身素白連衣裙的付嫿一出現,立刻吸引了衆人目光,
男俊女靚,看着是生面孔!
這女孩兒是新轉來的嗎?
這一幕,恰好被和付朝朝同行的周榮看見。
付頌川體貼地爲付嫿打開車門,
看着她那個“鄉下”妹妹坦從副駕駛走下來,
周圍同學那些誇贊的話隱隱約約飄進耳朵裏,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周榮碰了碰她的胳膊,驚訝地指着吉普車:“哎?朝朝,那不是你大哥嗎?
他車上那女的是誰啊?新來的親戚?你大哥還親自開車送她?”
付朝朝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不自然,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含糊地搪塞道:“啊……是,是一個遠房表姐,剛來京市,大哥順路送一下。”
她根本不敢承認那是她父母找回來的親生女兒,
是她這個“假千金”現在最害怕面對的身份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