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4
生日宴後的委屈還沒散盡,就傳來了王一蘭奶茶店倒閉的消息。
那天下午,她哭着沖進我家,頭發凌亂,眼睛紅腫,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喊。
“媽,我完了!我欠了五萬塊外債,他們天天上門催債,還說不還就去我單位鬧,你快救救我!”
我連忙把她扶起來,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怎麼會欠這麼多錢?你當初開店的時候,我不是讓你謹慎點嗎?”
“我以爲能賺錢的!”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誰知道生意這麼不好,房租水電人工,哪都要花錢,現在不僅沒賺到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媽,我知道你有15萬應急款,你先給我還賬,不然我就真的完了!”
15萬,那是我省吃儉用攢了十年的養老錢。
當年離婚後,我一個人帶着她,白天在工廠打工,晚上去夜市擺地攤,一分一毫攢下來的,我猶豫着沒說話,她立刻看出了我的心思,哭得更凶了,還提起了往事。
“媽,你忘了當年我們娘倆相依爲命的日子了嗎?你爲了我,跟我爸離婚淨身出戶,帶着我住漏雨的小出租屋,那時候你說會一輩子保護我,現在我遇到困難了,你怎麼能不管我?”
她的話像一根針,刺中了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那你婆婆呢?”
我忍不住問。
“她平時對你那麼好,你跟她開口了嗎?”
提到婆婆,王一蘭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婆婆說她沒錢,她的錢都存起來養老了,媽,你看,還是你最疼我,你肯定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
我想起以前過的那些苦日子,心裏瞬間軟了。
是啊,當年要不是爲了她,我怎麼會甘願放棄所有財產,帶着她吃那麼多苦。
我剛想點頭應,手機卻從她的口袋裏滑了出來,屏幕亮着,是她和閨蜜的聊天記錄。
“那15萬到手後,我就給婆婆買個金戒指,她最近總在我面前說老姐妹都有,我總不能讓她沒面子,反正我媽那錢留着也是留着,不花她的花誰的?”
一行行文字像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進我的心髒。
我猛地把她推開,後退了兩步,聲音顫抖。
“王一蘭,這都是真的?你求我借錢,就是爲了給你婆婆買金戒指?”
王一蘭臉色大變,慌忙撿起手機,眼神躲閃。
“媽,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先還錢要緊。” ,
“我沒有誤會!”
我打斷她,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把我當什麼了?當你的提款機?當你討好婆婆的工具!”
“那都是你應該做的!”
王一蘭突然吼道,臉上滿是猙獰。
“你是我媽,你就該養我!你當年離婚要我,不就是爲了讓我給你養老嗎?現在我遇到困難了,你幫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你舍不得給我錢,就是自私自利!你根本就不配當媽!”
“我自私自利?”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她的鼻子。
“我爲了你,放棄了自己的幸福,放棄了所有的機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你居然說我自私自利?王一蘭,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這些年,我對不起你嗎?”
“你就是對不起我!”
她毫不示弱。
“你要是真的疼我,就不會猶豫給我錢!你要是真的疼我,就該像我婆婆一樣,對我百依百順!可你呢?總是讓我失望!媽,我告訴你,今天這十五萬你必須給我,不然我就去親戚面前說你不管我死活,說你自私自利,讓大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壓下心頭的劇痛,緩緩開口。
“好,我給你。”
王一蘭立刻破涕爲笑,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媽你最疼我了!”
我讓她第二天來拿存折,她開心地走了,臨走前還叮囑我。
“媽,你可別反悔啊,我明天一早就來。”
她走後,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子裏,翻出了所有給她花錢的賬單。
從她小時候的學費、生活費,到她結婚時的陪嫁、失業後的補貼,密密麻麻記了好幾本,還有我當年離婚時的協議書,上面寫着“女方自願淨身出戶,僅要求女兒撫養權”。
看着這些東西,我心裏五味雜陳。
我做了一個決定,第二天,我沒有在家等她,而是拿着存折和賬單,去了公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