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百年望族教養出來的嫡女？
竟是這般表裏不一，虛僞做作！
她懶得與崔瓔珞虛與委蛇，更不屑於接她這惺惺作態的示威。
在崔瓔珞話音落下，滿心期待着她會如何反應時，蘇扶搖卻像是完全沒看到眼前站着這麼個大活人一般，直接越過了她。
笑容僵在崔瓔珞的臉上。
“……”
許是從來沒被人如此徹底地無視過，尤其還是被一個低賤的“商賈女”無視！
崔瓔珞臉上的端莊笑容瞬間碎裂，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扶搖，胸脯因怒氣而微微起伏，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羞辱氣得不輕。
她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一絲不落地全都落在了謝臨淵眼中。
他看到崔瓔珞難堪的神色，又看到蘇扶搖那副冷硬無視的態度，不自覺地蹙緊了眉頭，看向蘇扶搖的目光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責備。
廳內的氣氛因蘇扶搖對崔瓔珞的徹底無視而凝滯，帶着一種難堪的緊繃。
崔令儀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眸光驟然一冷，如同淬了寒冰。
她心念電轉，一個既能抬舉崔瓔珞，又能將蘇扶搖踩入泥裏的計策瞬間成形。
只見她臉上瞬間堆起與方才品茶時的雍容冷淡截然不同，近乎誇張的熱忱笑容，緩緩起身，無比親熱地拉過因被無視而面色難看的崔瓔珞伸出的手，輕輕拍撫着。
那副慈愛模樣，是蘇扶搖嫁入謝家這麼多年，從未享受過的。
“好孩子，瓔珞，”
崔令儀的聲音刻意放得又軟又慈，目光“慈愛”地流連在崔瓔珞嬌豔的臉上，
“今天跟你的淵哥哥一起，玩得可還開心？”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眼尾高傲地瞥了一眼已經自顧自在客位坐下，面色平靜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蘇扶搖。
見她竟還能維持表面鎮定，崔令儀心中暗罵了一句：死到臨頭還在硬撐！看你能撐到幾時！
她眼神陰狠，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刻意揚高了聲調，仿佛要讓屋檐下的麻雀都聽得清清楚楚：
“哎喲，瞧我這問的，淵兒這麼愛你又怎會讓你不開心？以後啊，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這“家”字，她咬得格外重，充滿了暗示意味。
果然，崔瓔珞立刻領會了其中的深意，配合地垂下頭，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脖頸，做出羞不可抑的模樣。
然而，在她低頭的瞬間，投向蘇扶搖的目光卻如同淬了毒的針，帶着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姿態。
崔令儀順着崔瓔珞“羞澀”的視線，仿佛才剛注意到坐在那裏的蘇扶搖一般，臉上那熱切的笑容瞬間收斂了幾分，換上一種混雜着輕蔑和不耐煩的神色，足以讓廳內每個人都能聽清的陰陽怪氣的“介紹”：
“哦，瓔珞啊，你還不知道吧？這位——”
她伸手指向蘇扶搖，指尖仿佛怕沾染上什麼不潔之物般，帶着明顯的嫌棄，
“不過是早些年機緣巧合，照顧了淵兒幾年的一個……管家婆罷了。”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欣賞着蘇扶搖瞬間攥緊的手指，才繼續用那種足以將人自尊碾碎的口氣說道：
“這日子久了嘛，有些人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蹬鼻子上臉，以爲自己是棵蔥了。你身份尊貴，不必在意這些不相幹的人。今日我找她過來，不過是有些府裏的瑣碎舊賬需要交割清楚，免得日後糾纏不清。”
“管家婆”……“認不清身份”……“不相幹的人”……“瑣碎舊賬”……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鈍刀，在蘇扶搖的心上來回切割。
她臉上依舊維持着嘲諷的冷笑，仿佛對這一切毫不在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裏那顆心，早已被這赤裸裸的羞辱貶低，絞得鮮血淋漓，痛到幾乎麻木。
在座的，誰不知道她是謝臨淵明媒正娶、拜過天地的正妻？
可崔令儀卻偏偏要當着這“未來新婦”和外人的面，將她貶低成一個妄圖攀附、癡心妄想的“下人”！
原來，在她眼中，從始至終，從未想過讓她進門！
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急不可耐，甚至在和離書尚未完全生效時，就忙不迭地爲謝臨淵找好了下家。
蘇扶搖在心中冰冷地嗤笑：
只要沒了自己這個礙眼的‘商賈女’擋路，謝家與崔家這場互惠互利的聯姻，便再無障礙。自己那‘好婆婆’，爲了她兒子的錦繡前程，爲了鞏固她威遠侯府的權勢，當真是……謀劃深遠啊！
崔令儀那刻意貶低的話音剛落，崔瓔珞立刻心領神會，如同接到了進攻的號角。
她立刻用自己那嬌滴滴嗓音，拖長了調子，毫不掩飾的嘲諷：
“哦——原來只是個下人呐~”
她拖長的尾音像是一條滑膩的毒蛇，纏繞在蘇扶搖的心頭。
崔瓔珞的嘴角高高揚起，那笑容裏盡是惡意的奚落，還有勝利者的洋洋自得：
“我看這位蘇小姐總纏着淵哥哥不放，便想着她恐怕是個得寵的通房侍妾呢？沒想到……”
她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眼神卻像刀子一樣刮過蘇扶搖蒼白的臉，
“原來竟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當真是……不知廉恥！”
說罷，像是爲了加重這羞辱的分量，她示威般地緊緊抱住了謝臨淵的胳膊，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彷佛高高在上的正宮娘娘在審視卑賤奴婢。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羞辱下，一直沉默低着頭的謝臨淵，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沒有抬頭去看蘇扶搖此刻是何種表情，但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沖動，讓他下意識地的抗拒崔瓔珞的接觸，他不着痕跡地將自己的胳膊從崔瓔珞緊緊纏繞的懷抱中抽離了出來。
這個細微的動作，幅度不大，卻清晰地落入了蘇扶搖眼中。
它像是一種無聲的辯解，又像是一種懦弱的撇清。
仿佛這樣做，就能證明他與眼前這場針對她的羞辱無關，就能洗刷掉他身上的污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