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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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航班似乎比去時更加漫長。林悠悠坐在乘務員座位上，看着舷窗外一成不變的雲海，心思早已飛回了那座熟悉的城市，飛回了那個有顧衍之在的出租屋。隨身行李裏那個裝着歌劇院蛋糕的精致盒子，像是一個小小的秘密，隨着飛機的每一次輕微顛簸，都在輕輕敲打着她的心扉，提醒着她那份隱秘的期待。

他會喜歡嗎？

看到這個來自巴黎的、帶着她心意的小小禮物，他會是什麼反應？

會不會……再次露出那種極淡的、卻足以讓她心跳加速的柔和神色？

各種猜測像彩色的泡泡，在她腦海裏升騰、破滅、又再次生成。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就在這種甜蜜的焦灼與期盼中，緩緩流逝。

當飛機終於平穩降落在基地城市的機場，熟悉的廣播響起，林悠悠幾乎是第一時間解開了安全帶，臉上洋溢着歸家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和機組同事完成交接，拖着飛行箱走出機場，呼吸到熟悉的、帶着初夏微醺氣息的空氣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連日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她沒有絲毫耽擱，徑直走向出租車等候區。

坐在飛馳的出租車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林悠悠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躍。她甚至開始在心裏排練，等下見到顧衍之，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是像往常一樣說“我回來了”，還是直接把蛋糕遞給他？

想到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可能出現的細微波動，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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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出租屋內，氣氛卻並非林悠悠想象中那般平靜。

顧衍之站在客廳中央，面色冷峻。他面前站着的是西裝革履、神色恭敬卻難掩一絲焦急的陳默。

“顧總，不能再耽擱了。”陳默壓低了聲音，語氣急促，“二少爺那邊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風聲，似乎察覺到了您並未真正‘休假’，已經開始着手清理我們在幾個關鍵項目上安插的人。老爺子雖然還沒明確表態，但幾位支持您的董事已經連續打來電話，希望您能盡快回去主持大局。”

顧衍之的目光掃過客廳。沙發上的抱枕依舊保持着完美的角度，茶幾上的雛菊花瓣鮮亮飽滿，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屬於林悠悠的、淡淡的甜香。這個由他一手構建（或者說默許存在）的、短暫而平靜的避風港，正面臨着來自外部現實世界的強烈沖擊。

他沉默着，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敲擊，節奏緩慢卻帶着無形的壓力。腦海中閃過林悠悠在視頻通話裏亮晶晶的眼睛，閃過她小心翼翼熨燙他領帶時笨拙的樣子，閃過她捧着牛奶時那滿足的笑容……

“再等兩天。”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顧總！”陳默有些急了，“兩天時間，足夠二少爺做很多手腳了！我們前期投入了大量資源布的局，不能功虧一簣啊！”

“我知道。”顧衍之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按我說的做。穩住他們，放出一些混淆視聽的煙霧彈。兩天後，我會回去。”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種久居上位的、不容置喙的威嚴。陳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在老板強大的氣場下低下頭：“是，顧總。我會盡力周旋。”

陳默匆匆離去，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客廳裏恢復了寂靜，但那份寧靜之下，卻涌動着一股山雨欲來的暗流。

顧衍之走到窗邊，望着樓下那條林悠悠歸家必經的小路，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復雜的情緒。理智告訴他，必須立刻回去，處理那些關乎數百億資產和家族掌控權的麻煩。但心底某個角落，卻生出了一股強烈的、陌生的阻力，讓他無法幹脆地抽身離開。

他在等。

等她回來。

至少，要親眼確認她平安歸來，要……有一個像樣的告別？或者說，一個暫時的交代。

這種被個人情感牽絆的感覺，對他而言是極其陌生且危險的。它像是一根柔軟的藤蔓，纏繞住他習慣於高速運轉、精準決策的大腦和心髒，帶來了滯澀與……不舍。

他蹙緊眉頭，對自己這種不合時宜的“軟弱”感到不悅。但那份想要見到她的沖動，卻如此清晰地存在着，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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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林悠悠付了錢，提着飛行箱和那個珍貴的甜品盒，幾乎是小跑着走進了小區。夕陽的餘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走上樓梯，站在熟悉的房門前，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才拿出鑰匙，輕輕打開了房門。

玄關的燈亮着，溫暖的燈光瞬間包裹了她。她換下鞋子，放下飛行箱，目光急切地掃向客廳。

顧衍之就站在客廳裏，背對着她，面朝窗戶。夕陽的金輝透過窗戶，爲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邊。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但在看到她的瞬間，林悠悠敏銳地捕捉到，他深邃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快地閃動了一下，像是平靜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漾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隨即又迅速恢復了古井無波。

那是什麼？是……鬆了口氣？還是……別的什麼？

“回來了。”他開口，聲音是一貫的平穩低沉。

“嗯，回來了！”林悠悠點點頭，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帶着飛行後的疲憊，更多的是歸家的喜悅。她舉起手裏那個精致的甜品盒，像獻寶一樣遞到他面前，臉頰微紅，“顧先生，這是……這是我從巴黎給你帶的，歌劇院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盼。

顧衍之的目光落在那個印着法文Logo的盒子上，眸光微微一動。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個盒子。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她的手，那微涼的觸感讓林悠悠像被電到一樣，迅速縮回了手，心跳如擂鼓。

“謝謝。”他看着手中的盒子，低聲說道。語氣似乎比平時柔和了那麼一絲絲。

只是兩個字，卻讓林悠悠心裏那塊大石頭徹底落了地，被巨大的滿足感和甜蜜取代。他收了！他還說了謝謝！

“不客氣！你嚐嚐看，聽說很經典的！”她眼睛彎成了月牙，之前的忐忑一掃而空。

顧衍之將蛋糕盒子放在茶幾上，沒有立刻打開。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悠悠臉上，看着她因爲興奮和些許羞澀而泛紅的臉頰，以及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飛行順利嗎？”

“挺順利的！”林悠悠用力點頭，自動忽略了回程時那個小插曲，“就是有點累，時差還沒倒過來。”

“嗯。”顧衍之應了一聲，“先去休息一下。”

他的關心總是這樣簡潔而實際。林悠悠心裏甜甜的，乖巧地應道：“好，那我先把東西拿回房間。”

她拖着飛行箱，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臥室。沒有注意到，在她轉身之後，顧衍之看着她的背影，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抹復雜難辨的、近乎於……掙扎的神色。

他將目光轉向茶幾上的那個蛋糕盒子，伸出手，指尖在光滑的盒面上輕輕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那份遠渡重洋而來的、笨拙而真誠的心意。

這份心意，純粹，溫暖，不摻雜任何利益算計。

與他即將要回去面對的那個冰冷、殘酷、充滿博弈的世界，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縈繞着她帶來的、風塵仆仆卻充滿活力的氣息。

這場無聲的博弈，不僅僅存在於家族內部，也存在於他冰封的內心與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暖之間。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林悠悠，正滿心歡喜地整理着行李，將給他的禮物妥善放好，心裏充滿了對接下來“同居”生活的、更加甜蜜的憧憬。

她不知道，一場關乎離別與現實考驗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