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裏,張景惠身着筆挺的中將制服,悠然自得地端着茶杯,翹着二郎腿,臉上堆滿笑容,活像廟裏那尊慈眉善目的彌勒佛。
“叔。”
張學成一進門,便親熱地喚道,那聲音甜得仿佛加了蜜。
“喲,學成來啦!”張景惠放下茶杯,滿臉笑意地招手示意,“你到哈爾濱這麼久了,也不抽空來看看叔,是不是覺得自己有能耐了,就把叔給忘了?”
“剛到這邊,事情多得像小山一樣,警備司令部的那些雜事,沒一刻能讓人省心的。”張學成一邊說着,一邊巧妙地轉移話題,避免深入交流。
張景惠是什麼人?那可是久經世故的老江湖,一下子就看穿張學成心裏在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這次多虧你們反應迅速啊,要是你們動作再慢點兒,那幾個官員恐怕就被老毛子押到西伯利亞去挖礦了。”
他嘴上這麼說着,眼睛卻緊緊盯着張學成,話鋒一轉,“大帥不在關外,這幫老毛子就真以爲咱們沒人了?居然敢公然抓捕咱們的官員,簡直是欺人太甚!”
說到這兒,張景惠原本帶着笑意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叔,他們抓人總得有個緣由吧?”張學成佯裝不知,“這幾個官員,到底做了什麼讓老毛子這麼大動幹戈?”
其實張學成心裏跟明鏡似的,沒有確鑿證據,老毛子絕不敢在奉軍的地盤上如此肆無忌憚地抓人。
“哼,”張景惠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前幾天,市政局的人從鐵路局那邊搞到了鐵證——老毛子居然在暗中給馮大個子運送軍火。”
張學成聽後,心中暗自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就爲這點事兒?”他猛地一拍大腿,氣憤地說道,“老毛子簡直越來越不要臉了!這是完全不把咱們奉軍放在眼裏啊!”
如今張學成手握一支王牌旅,底氣十足,真要是把事情鬧大,他有膽量直接帶兵沖進俄租界。
“學成啊,”張景惠再次壓低嗓音,擺出一副與親侄子推心置腹的模樣,“大帥那邊,這幾天肯定會有電報傳來。這幫老毛子,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張學成沒有回應,只是低頭輕輕抿了一口茶。
他心裏十分清楚。
從歷史上看,張大帥雖然對此事極爲惱怒,但最終也只是查封了大使館,收回了幾個礦場和學校,就連中東鐵路的分毫都沒敢動。
老毛子最在乎什麼?
就是那條中東鐵路。
張大帥有所顧慮,不敢輕易觸碰。
他張學成同樣也不敢。
五分鍾之後。
奉軍的警衛連如疾風驟雨般趕到警局門口,緊接着,一整個營的步兵也跟了上來,他們沉重的靴子踏在地面上,震得地皮都微微顫抖。
張學成貓着腰,蹲在一輛卡車的後面,手中緊握着望遠鏡,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頭也不回地大聲吼道:“開炮!”
瞬間,十門82毫米迫擊炮同時發出沉悶的聲響,炮彈如同密集的雨點般朝着對面的蘇俄軍隊砸去。蘇俄士兵們此時正暴露在空地上,連一處像樣的掩體都找不到,炮彈一落下,就炸得他們像沒頭的蒼蠅般滿地打滾,哭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猶如待宰的豬發出的嚎叫。
奉軍的士兵們趴在地上,連槍都不用舉,就這麼悠閒地看着老毛子在炮火的火光中痛苦掙扎。有的士兵嘴裏叼着煙,臉上掛着嘲諷的笑容;有的則嚼着幹糧,像是在看一場熱鬧的戲,根本無需開槍——畢竟炮彈多得很,足夠把敵人炸得粉碎。
張學成一口氣連續轟了六輪,每一輪炮擊都如同重錘砸在鐵鍋上,震耳欲聾,對面被炸得慘不忍睹,幾乎看不到一個完整的人形。82毫米口徑的炮彈威力可不是小口徑炮彈能相提並論的,一旦爆炸,巨大的沖擊力甚至能把人的大半個身子都炸飛。
炮聲剛一停歇,張學成猛地扔掉手中的煙頭,大聲下令:“進攻!”
兩挺重機槍、七八挺輕機槍以及幾十支沖鋒槍立刻怒吼起來,槍口噴射出的火舌如同一把把利刃,朝着敵人橫掃過去,所到之處,敵人紛紛倒下,就像被割倒的麥子一般。右翼石三虎帶領着營隊如猛虎下山般勇猛沖鋒,左翼王海濤則巧妙地抄了敵人的後路,正面的衛隊連也毫不示弱,直接壓了上去。
張學成可不想往前湊這個熱鬧,他慢悠悠地走到一輛吉普車旁,點上一根煙,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起來。二十多個衛兵緊緊圍成一圈,槍口朝外,警惕地守護着他,哪怕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靠近分毫。
半小時後,激烈的槍聲逐漸稀疏,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悶哼。
石三虎滿身是血和泥污,一路小跑過來,抬手敬了個禮,大聲報告:“司令,老毛子頂不住啦,都趴在地上舉手投降了,剩下的沒幾個了。”
“幹得漂亮。”張學成滿意地點點頭,“那個帶隊的當官的呢?”
“早就被打成馬蜂窩了。”石三虎咧開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機槍一陣掃射,連他的帽子都沒剩下。”
“讓弟兄們去打掃戰場。”
“是!”石三虎應了一聲,轉身離去,他的腳印在滿是血水的泥地上留下一串痕跡。
就在這時,王庚穿着那身皺皺巴巴的警服,慢悠悠地晃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容,就好像剛剛撿了二百大洋似的。
張學成斜眼看了他一下,心裏暗自罵道:打仗的時候你不知道躲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現在倒知道出來邀功了。
“什麼事?”張學成懶洋洋地問道。
“恭喜張司令大獲全勝,給咱們奉系大大地長了臉啊!”王庚搓着雙手,一臉諂媚,“您這威風,整個東北都得爲您樹碑立傳呐。”
“少來這套虛的。”張學成眯起眼睛,“老毛子爲什麼突然發瘋,要攻打警局?”
王庚趕忙湊近,壓低聲音說道:“警局裏關押着幾個關鍵人物,他們都能指證老毛子走私軍火、破壞協定。蘇俄方面害怕他們把事情抖摟出來,所以就想……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