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霍秀珍眼中剛剛升起的波瀾。
她臉上的愧疚和心疼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要挾的怒意和失望。
“明瀚!組織上對你的工作自有安排!你何必用這種辦法?等這次年假結束,你就趕緊回去!不要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季明瀚想笑,可嘴角扯不動。
他剛要開口,霍秀珍卻已經再次開口,“對了,你和姜鎮從小也認識。他家的房子塌了一角,暫時不能住人,反正你家裏房間也夠,就先讓他在這裏住下。”
“不方便。”季明瀚直接拒絕,聲音冷得像冰碴,“你要收留,就讓他去你那裏住。”
“胡鬧!”霍秀珍呵斥道,“孤男寡女,怎麼能共處一室?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那你就陪他去找別的地方。”季明瀚寸步不讓。
“明瀚!”霍秀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聲音裏帶着壓抑的怒火,“你怎麼了?姜鎮的妻子剛剛爲國犧牲,是烈士家屬!我們理應善待戰士的家屬!你連這點覺悟和心胸都沒有嗎?!”
覺悟?心胸?
季明瀚看着霍秀珍義正辭嚴的臉,只覺得無比荒謬和諷刺。
她一次次親手駁回他的申請,讓他在西北吃苦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是她的準軍嫂?她把回來的名額一次次讓給別人,讓他連至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的時候,怎麼不提覺悟和心胸?
現在,她倒來跟他講這些大道理?
他累了,不想再跟她糾纏。
“霍團長,”季明瀚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哽咽和心口的劇痛,一字一句地說,“姜鎮可以住。但只能住七天。七天後,我的假期結束,他也必須搬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怎麼!”霍秀珍還想說什麼。
姜鎮卻適時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說:“秀珍姐,你別跟明瀚吵了。七天可以的。我的房子,應該很快就能修好了……我住七天就走,不會給明瀚添麻煩的。”
他這副善解人意、委曲求全的樣子,更襯得季明瀚蠻橫無理、心胸狹窄。
霍秀珍最終壓下火氣,對姜鎮說:“那你先住下。有什麼需要,隨時跟我說。”
然後,她又對季明瀚沉聲道:“好好招待姜鎮,別耍性子。”
說完,她不再看季明瀚,轉身大步離開了院子。
等霍秀珍走後,姜鎮立刻放下了那副模樣。
“季明瀚,沒想到吧?我回來了。”他聲音不高,卻帶着明顯的惡意,“而且,是秀珍親自打電話叫我回來,親自去車站接的我。”
季明瀚擦桌子的手頓了一下,沒理他。
姜鎮卻不依不饒,走到他身邊:“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喜歡秀珍,喜歡得要命。可惜啊,她眼裏只有你。不過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哪還有點當年文工團領舞的樣子?怪不得秀珍不急着把你調回來。”
“你抓不住她的心,是你沒本事。”姜鎮湊得更近,語氣惡毒,“現在,換我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秀珍的。畢竟,我可是烈士家屬,她對我,有‘責任’。”
季明瀚停下動作,抬眼看他,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姜鎮莫名地心頭一怵。
“說完了?”季明瀚問。
姜鎮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
“說完了就回你房間去。”季明瀚不再看他,繼續擦桌子,“別在這裏礙眼。”
姜鎮被他的無視和冷淡激怒,還想說什麼,可看着季明瀚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又覺得無趣,冷哼了一聲,回了客房,砰地關上了門。
季明瀚收拾完,去簡陋的浴室洗了澡。
出來時,看到姜鎮房間的燈已經關了,大概是睡了,他也沒在意,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躺下。
第二天一早,季明瀚是被院子外面嘈雜的喧鬧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