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大衣?”
雷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件掛在衣架上的舊軍大衣。
那是他在前線穿了好幾年的,裏面是羊皮的,雖然舊了點,但確實暖和。
只是,這個理由未免太蹩腳了。
剛才還說是送家書,被拆穿了又說是冷。
這女人嘴裏有一句實話嗎?
雷厲收回視線,重新審視着眼前的白洛洛。
她裹着的那條披肩雖然也是羊絨的,但看着就不怎麼擋風。
露出來的小腿在空氣中微微打顫,連帶着整個人都在輕微地哆嗦。
臉上那幾道黑灰,配上那雙水汪汪、怯生生的大眼睛,看起來……
確實挺可憐的。
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雷厲心裏的防線有一瞬間的鬆動。
這平房確實冷,她一個南方嬌小姐受不了也正常。
但他很快就硬起心腸。
這就是生活。
如果不讓她吃點苦頭,她永遠不知道這裏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永遠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冷就回去多蓋兩床被子。”
雷厲冷冷地拒絕,“那是軍大衣,不是給你當睡衣穿的。”
“這大衣上面全是土和汗,白小姐那麼愛幹淨,穿了也不怕過敏。”
他說這話純粹是想噎她。
畢竟白天她對那個髒兮兮的食堂可是嫌棄得要命。
沒想到,白洛洛根本不接招。
她現在的腦子裏只有系統的倒計時。
【剩餘時間:3分鍾。】
【警告:如果任務失敗,宿主將立刻開啓“失去味覺”懲罰,並附加“重感冒”debuff。】
白洛洛急了。
這男人怎麼這麼多廢話啊!
不就是一件破大衣嗎?至於這麼小氣嗎?
“我不嫌棄!”
白洛洛上前一步,聲音急切,“我就借一下,就在這穿一下暖和暖和也不行嗎?”
說着,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件大衣,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
雷厲被她這副模樣搞得莫名其妙。
一件破大衣,值得她兩眼放光?
“不行。”
雷厲不想跟她廢話了,轉身就要去拿桌上的文件,“沒別的事就回去,我要工作了。”
眼看他要下逐客令,白洛洛徹底慌了。
這要是被趕出去,任務就徹底失敗了!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或許是狗急跳牆。
白洛洛並沒有聽話地轉身離開,反而趁着雷厲轉身的空檔,像個小炮彈一樣沖向了那個衣架。
只要摸到就行!
哪怕只是抱一下!
她的動作太快,太突然。
再加上她那雙高跟鞋本來就不跟腳,剛才進來的時候又踩了不少灰。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軍大衣領口的瞬間。
腳下的高跟鞋猛地一滑。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
白洛洛整個人失去了平衡,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而她的身後,正是剛剛轉過身來的雷厲。
雷厲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帶着淡淡香氣的身影就這麼撞了過來。
那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投懷送抱的女人。
“砰!”
兩具身體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白洛洛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
這男人的胸肌是石頭做的嗎?硬得硌人!
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間,一股滾燙的熱度透過那層薄薄的軍襯衫,毫無保留地傳導到了她冰涼的身體上。
暖。
太暖了。
就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火柴。
系統的提示音如同天籟般在腦海中炸響。
【叮!檢測到與氣運之子發生大面積肢體接觸!】
【接觸等級:S級(懷抱)。】
【任務判定:超額完成!】
【正在吸取氣運值……御寒buff已生效……】
一股暖流順着兩人接觸的地方,迅速流遍白洛洛的四肢百骸。
原本凍僵的手腳瞬間恢復了知覺,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被驅散得一幹二淨。
白洛洛舒服得差點哼出聲來。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往那個熱源更深處鑽了鑽。
這簡直就是個人形大火爐啊!
比那個破煤爐子好用一萬倍!
她的小手緊緊抓着雷厲腰側的衣服,臉頰貼在他滾燙的胸膛上,貪婪地汲取着這點溫暖。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休息室裏安靜得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還有雷厲那強有力、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咚、咚、咚……”
雷厲整個人都僵住了。
懷裏的女人軟得不可思議。
雖然裹着那條有點髒的披肩,但這並不能阻擋那種柔軟觸感的傳遞。
更要命的是那股味道。
即使她臉上蹭了煤灰,即使她在冷風裏吹了半天。
那股獨屬於她的、昂貴而甜膩的玫瑰花香,依然頑強地鑽進了雷厲的鼻子裏。
這味道混合着他休息室裏原本的煙草味和汗味,產生了一種極其詭異卻又讓人上頭的化學反應。
像是一種烈酒。
沖得人頭皮發麻。
雷厲是個正常的男人。
而且是個血氣方剛、常年在那幫和尚廟裏待着的男人。
這種突如其來的溫香軟玉,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最高級別的精神攻擊。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大手還僵硬地扶在她的腰上,那種細膩的曲線讓他手掌發燙。
有一瞬間,他甚至有點不想推開。
但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理智狠狠地掐滅了。
她在幹什麼?
深更半夜,謊報軍情闖進他的休息室。
借大衣是假,投懷送抱是真吧?
這就是她所謂的“借火”?
這是在玩火!
雷厲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原本的那點旖旎心思,瞬間被一種深深的厭惡和被算計的憤怒所取代。
他最恨這種手段。
把他當什麼了?
當成那些在名利場上隨便勾勾手指就能拿下的紈絝子弟嗎?
以爲用這種下三濫的美人計,就能讓他心軟?就能讓他把那份圖紙當成交易的籌碼,對她百依百順?
做夢!
“夠了!”
一聲暴喝在白洛洛耳邊炸響。
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肩膀傳來。
雷厲猛地推開了她。
動作粗魯,毫不留情。
白洛洛正沉浸在那個暖烘烘的懷抱裏,完全沒有防備,被這一推,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
後腰重重地撞在了後面的辦公桌沿上。
“嘶——”
鑽心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眼淚瞬間就飆了出來。
這一次是真的疼。
她捂着腰,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那個男人。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翻臉了?
雷厲站在那裏,胸膛劇烈起伏。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剛才被白洛洛碰過的地方,像是要擦掉什麼髒東西。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此刻滿是鄙夷和怒火。
“白洛洛,你幹什麼?”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渣子。
“這就是你們那個圈子教出來的規矩?”
“深更半夜,跑到男人的辦公室裏投懷送抱?”
“你以爲我是誰?是你那些只會圍着你裙擺轉的蒼蠅嗎?”
白洛洛愣住了。
她顧不上腰上的疼,張了張嘴想解釋:“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腳滑了?
只是想取暖?
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只是什麼?”
雷厲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步步緊逼,身上的煞氣逼人。
“只是想試試我對你有沒有興趣?”
“那我告訴你。”
他走到白洛洛面前,俯下身,那張俊朗的臉龐此刻因爲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對你這種心機深沉、愛慕虛榮、只會耍這種小手段的女人,沒有任何興趣。”
“甚至覺得惡心。”
“收起你那一套。”
“這裏是部隊,是神聖的地方,不是你們那肮髒的名利場。”
“別把這兒弄髒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白洛洛的心上。
委屈。
鋪天蓋地的委屈像潮水一樣把她淹沒了。
她是爲了活命啊!
是爲了不變成沒味覺的廢人啊!
她爲了白家,捐了那麼多錢,把家底都掏空了。
住破房子,吃帶沙子的飯,她都忍了。
現在爲了借個大衣,還要被他指着鼻子罵不知廉恥?
這就是她犧牲一切換來的結果嗎?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在滿是煤灰的臉上沖刷出兩道清晰的淚痕,看起來更加狼狽,也更加可憐。
但此刻在雷厲眼裏,這眼淚也是鱷魚的眼淚,是演技的一部分。
“哭什麼?”
雷厲冷笑一聲,眼裏沒有一絲憐惜。
“既然敢做,就要敢當。”
“別在這裝可憐。”
他轉過身,指着門口。
“出去。”
白洛洛死死地咬着嘴唇,咬出血腥味都不自知。
她看着雷厲那絕情的背影。
這一刻,她心裏那點對“氣運之子”的幻想,徹底破滅了。
什麼狗屁首長!
什麼英雄!
這就是個瞎了眼的大豬蹄子!
“雷厲,你混蛋!”
白洛洛用盡全身力氣罵了一句。
然後抓緊身上的披肩,轉身沖出了休息室。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急促聲響,像是她破碎的尊嚴。
雷厲站在原地,聽着那個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徹底消失。
休息室裏重新恢復了安靜。
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還沒散去,依舊縈繞在他的鼻尖,像是在嘲笑他剛才的失態。
雷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他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
“操!”
他低罵一聲。
心裏並沒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悶得慌。
剛才那一瞬間……
她的眼神。
那個含着淚、充滿了委屈和絕望的眼神。
真的只是演戲嗎?
如果她是演的,那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點。
雷厲走到窗邊,點燃了一根煙。
透過窗戶,他看到樓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往大院西邊的平房跑去。
那是白洛洛。
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那個身影看起來那麼單薄,那麼無助。
雷厲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煙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燙出一個紅點。
他沒動。
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個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心裏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我是不是……話說得太重了?
但隨即,他又硬起心腸。
重什麼重?
對付這種女人,就得下猛藥。
不然以後還指不定鬧出什麼幺蛾子。
他雷厲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算計。
哪怕她長得再好看,哪怕……抱起來再舒服。
也不行。
雷厲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將那股莫名的煩躁強行壓了下去。
只是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