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雨柱醒得比往常更早。窗外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四合院裏一片寂靜，只有早起的麻雀在光禿禿的棗樹枝頭嘰喳。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沒有驚動還在熟睡的何雨水。
煤爐子裏的火封了一夜，還剩點底子。他熟練地捅開，加了幾塊碎煤，坐上水壺。趁着燒水的功夫，他從空間裏取出兩個雞蛋，一小撮昨天帶回來的、翠綠的新鮮蔥花，還有指尖沾那麼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五香粉（周師傅給的那包，他舍不得多用）。準備做一碗簡單的蔥花雞蛋羹，給雨水當早飯，也給自己補充點體力。
水開了，沖好蛋液，加鹽、滴兩滴香油（最後一丁點），撒上蔥花和那一點點五香粉，放入蒸屜。嫋嫋的蒸汽升騰起來，帶着蛋香、蔥香和一絲極其隱晦、卻讓味道層次瞬間豐富的復合香氣。何雨柱嗅了嗅，滿意地點點頭。周師傅的獨門五香粉，果然名不虛傳，哪怕只用這麼一丁點，效果也立竿見影。
蒸蛋羹的功夫，他快速洗漱，換上幹淨的工裝。等蛋羹蒸好，嫩滑如鏡，他小心地端出來，扣上一個碗保溫。又熱了兩個窩頭。這才去叫醒何雨水。
“雨水，起床了，哥給你蒸了蛋羹。”
何雨水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來，聞到香味，眼睛立刻亮了：“好香啊哥！比以前的都香！”
“快起來吃，吃完上學。”何雨柱幫她拿過衣服，“今天在學校，要是劉光天再敢找你麻煩，你就大聲告訴老師，或者直接跑回來告訴哥，記住了？”
“嗯！記住了！”何雨水用力點頭，有哥哥在，她好像又有了底氣。
兄妹倆吃完早飯，何雨柱把何雨水送到院門口，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匯入上學的人流，這才轉身，大步朝軋鋼廠走去。
重回食堂，感覺既熟悉又有些不同。後廚裏依舊是嘈雜忙碌的景象，洗菜聲、切菜聲、鍋勺碰撞聲、王胖子的吆喝聲混成一片。何雨柱換好工裝，剛走到紅案區，就聽見王胖子那粗啞的嗓子在喊：“傻柱！回來啦？還以爲你被紡織廠的漂亮女工勾了魂，舍不得回來了呢！”
幾個相熟的幫工發出哄笑。何雨柱面不改色，走過去：“王班長，我回來了。”
王胖子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精氣神比走之前似乎更足了些，眼神也更沉穩，心裏嘀咕了一句，嘴上卻說：“回來了就好！趕緊的，今天白菜多，你跟老李他們一起去洗白菜，洗完切了，中午還是白菜燉土豆，多放點粉條！”
“哎。”何雨柱應了一聲，沒多話，徑直走向堆放白菜的水池。李師傅（洗菜工李嬸）看到他，笑着招呼：“柱子回來了？學習咋樣？聽說紡織廠食堂挺不錯？”
“嗯，李嬸，是挺好的，學了不少東西。”何雨柱一邊挽袖子一邊答道，開始麻利地搬白菜，清洗。
正幹着活，張師傅背着手踱步過來，看到何雨柱，停下腳步，問了句：“回來了？”
“回來了，張師傅。”何雨柱直起身。
“周師傅……怎麼樣？”張師傅問得簡單，但眼神裏有關切。
“周師傅手藝真高，教了我很多，人也很好。”何雨柱恭敬地回答，“他還讓我帶話，謝謝您和李師傅的推薦。”
張師傅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點了點頭：“嗯，那就好。學到東西，就用在實處。去吧。”
李師傅（炒菜的李大頭）也過來了，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沒多說，但眼神裏的鼓勵很明顯。
何雨柱心裏暖暖的。在食堂，張師傅和李師傅，是真心提攜他的人。
一上午的準備工作，何雨柱幹得更加賣力，也更加用心。洗菜切菜，一絲不苟，甚至比走之前更加注重細節。比如切白菜，他不再只是簡單地切成大塊，而是根據白菜幫和葉子的不同質地，幫子斜刀切成薄片，更容易入味，葉子則用手撕成大小適中的片，保留口感。雖然只是細微的改變，但在堆積如山的白菜中，還是能看出差別。
中午臨近，大灶開始點火。今天掌勺的還是李師傅和趙師傅。何雨柱被分配去照看其中一個燉白菜土豆粉條的灶眼。這道菜是食堂的常客，幾乎天天有，工人們早就吃膩了，但沒辦法，食材有限。
看着鍋裏翻滾的白菜土豆，何雨柱心裏忽然一動。他想起周師傅教的，用熱油激香花椒和幹辣椒，用來“熗鍋”或最後“潑油”增香的法子。大鍋菜雖然不能像小灶那樣精細操作，但或許可以嚐試在出鍋前，用極少量油，炸香一點點花椒和幹辣椒碎，然後連油帶料潑在菜上？既能增添一絲不同的風味，又不會太出格，成本也增加不了多少。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沒有立刻行動。一來，這需要李師傅或張師傅同意，他不能擅自改動菜譜；二來，剛回來就“指手畫腳”，容易招人反感，尤其是王胖子和一些心胸狹窄的人。
他按捺住心思，只是更加認真地控制着火候，不讓菜糊底，也盡量讓白菜保持一點脆爽，而不是燉得爛糊糊的。
飯菜出鍋，搬到前廳窗口。工人們排隊打飯，依舊是熟悉的抱怨聲：“又是白菜土豆……”“這粉條都快煮化了……”
何雨柱默默地聽着。他知道，工人們辛苦一天，就指望中午這頓飯能有點油水、有點滋味。天天白菜土豆，確實難以下咽。改善大鍋菜的口味，哪怕只是一點點，或許都是件有意義的事。
下午，趁着休息間隙，何雨柱找到李師傅，私下裏，用請教的語氣，提了自己的想法。
“李師傅，我今天看咱們那白菜燉土豆，工人們好像都不太愛吃……我在紡織廠跟周師傅學了一手，就是用一點點油，炸香幾粒花椒和一點幹辣椒，最後出鍋的時候潑上，能提香，帶點微微的麻和辣，特別開胃下飯。就是不知道咱們大鍋菜……能不能試試？就用一點點，成本增加不了多少。” 他說得小心翼翼，眼睛看着李師傅的反應。
李師傅正抽着煙，聞言眯起眼睛，想了想：“花椒和辣椒？倒是不貴。不過大鍋菜，衆口難調，有人吃不了辣。”
“可以少放，或者先在一個灶上試試，看看工人們的反應？要是好，再推廣？”何雨柱建議。
李師傅沉吟了一下，看向不遠處正剔牙的王胖子，又看了看正在收拾灶台的張師傅，最後點了點頭：“明天吧。明天我跟老張和王胖子說一聲，先拿一個小灶試試。柱子，你到時候負責弄那個小灶的火候和潑油。記住，油和料都要嚴格控制，不能浪費，也不能太辣。”
“哎！謝謝李師傅！”何雨柱心中一喜。成了！這是展示學習成果、同時切實改善夥食的第一步！
下班回去的路上，何雨柱腳步輕快。但他沒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警惕地觀察着四周。路過那條曾經出事的僻靜胡同時，他特意繞開了。那兩個混混的威脅，像懸在頭頂的劍，不能掉以輕心。
回到四合院，剛進前院，就看見閻埠貴正站在自家門口，拿着雞毛撣子撣着一盆沒什麼葉子的菊花的灰，眼神卻瞟着中院方向。看到何雨柱，他立刻放下撣子，推了推眼鏡，臉上堆起慣有的、帶着算計的笑容。
“柱子，下班了？今天回來挺早啊。”閻埠貴主動搭話。
“嗯，三大爺。”何雨柱點點頭，想直接過去。
“柱子，等等。”閻埠貴卻叫住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有件事，得跟你說說。關於你們家那個‘互助’的事兒。”
何雨柱心頭一緊，停下腳步：“三大爺，您說。”
“是這樣，”閻埠貴搓了搓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上個月，院裏給賈家湊的糧食和錢，賬目你都看了吧（貼在公告欄）？各家根據情況，出的都不一樣。你家呢，當時說好是出力，不出錢糧。這個月呢，賈家的情況……唉，東旭的傷恢復得慢，開銷大，互助小組的壓力也大。昨天晚上，我們三位大爺商量了一下，覺得長期這麼區分，也不太公平。畢竟，都是一個院的困難，大家都要盡力。所以呢，想問問你的意思，從下個月開始，你家是不是也能……象征性地出一點？不拘多少，是個心意，也表示你對院裏互助工作的支持嘛。”
果然來了！何雨柱心中冷笑。易中海和閻埠貴這是看他“學習歸來”，似乎混得不錯，又覺得他年輕好拿捏，想進一步把他綁上“幫助賈家”的戰車，讓他也“出血”。什麼“象征性出一點”，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就會變成“理所應當”，數額也會水漲船高。
他臉上露出爲難和不解：“三大爺，上次大會不是說好了嗎？我家情況特殊，先顧自己，出力不出錢糧。而且，一大爺也同意了。怎麼……這才一個月，就變卦了？是我哪裏做得不對嗎？”
他直接把易中海抬了出來，點明是“說好了的”，質問爲什麼“變卦”，同時也隱含了“是不是對我有意見”的委屈。
閻埠貴被噎了一下，連忙擺手：“不是變卦，不是對你有意見！柱子，你別多想。就是……就是考慮到長遠，還有院裏的團結嘛。你看，賈家那麼困難，有些人家也出了不少，你一點不出，時間長了，難免有人會說閒話……”
“說閒話？”何雨柱抬起頭，眼神清澈，帶着少年人特有的執拗，“三大爺，是誰說閒話了？您告訴我，我去跟他當面說清楚！我家什麼情況，院裏誰不知道？我爹跑了，我和雨水差點餓死，是一大爺和院裏鄰居幫我們渡過了最難的時候，我記着這份情！所以我願意出力，幫着幹重活！可要我出錢出糧，我是真沒有！我一個月十八塊五，要養活兩個人，還得給雨水攢學費！每一分錢都是有數的！上次一大爺也說了，不能讓我家剛緩過勁又背上新負擔。三大爺，您是明事理的人，您給評評理，是當初一大爺說得對，還是現在有人說閒話對？”
他一番話，連消帶打，既表明自己“記情”、“願意出力”，又哭窮擺出實實在在的困難，最後還把“一大爺當初的話”和“現在有人閒話”對立起來，把難題拋回給閻埠貴。
閻埠貴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哪敢說是易中海現在改主意了？更不敢指出具體是誰在說閒話（其實主要是賈張氏和幾個同樣出了錢糧、心裏不平衡的住戶）。何雨柱把易中海當初的“定調”抬出來，他閻埠貴一個小小的三大爺，難道能否定一大爺之前的決定？
“這個……柱子，你別激動。”閻埠貴幹笑兩聲，“我就是傳達一下三位大爺商量的意見，具體怎麼定，還得看情況，看情況……你先忙，先忙。” 說完，他像是怕何雨柱再追問，趕緊轉身回了屋，關上了門。
何雨柱看着關上的房門，眼神微冷。看來，易中海那邊，對自己的“不配合”已經有些不滿，開始施加壓力了。閻埠貴不過是傳聲筒。這次擋回去了，下次呢？易中海親自出馬，又該怎麼應對？
他心事重重地走回中院。賈家房門依舊緊閉，但窗後似乎有人影晃動。何雨柱沒理會，直接回了自己家。
何雨水已經放學回來，正在寫作業。看到哥哥，她立刻放下筆，小臉上帶着緊張：“哥，你回來了！剛才……剛才劉光天在院裏玩彈弓，看見我，沖我做了個鬼臉，但沒敢過來。”
“嗯，他敢過來，哥就揍他。”何雨柱摸了摸她的頭，“作業寫完了嗎？”
“快了。”
“好，寫完哥檢查。今晚咱們吃點好的。”何雨柱說着，走到灶台邊。他今天心情有些起伏，決定稍微犒勞一下自己和妹妹。
他從空間裏取出那根最小的豬棒骨（已經燉過一次湯，但還有不少肉和髓），又拿出一小把從紡織廠帶回來的、品質很好的幹粉條，還有幾片白菜心（空間裏存的新鮮些的）。準備做一個棒骨白菜燉粉條。
依舊是生火，焯骨頭，煸炒白菜，加熱水，下骨頭和粉條慢慢燉。這次，他奢侈地放了一小勺豬油，又在出鍋前，悄悄撒了大概只有十幾粒、碾碎了的漢源花椒粉（從貢椒上小心搓下來的），和一點點周師傅的五香粉。
頓時，一股不同於往常的、帶着淡淡麻香和復合香氣的味道，從何家的小廚房裏飄散出來。雖然不是很濃烈，但在充斥着白菜土豆味的四合院傍晚，依舊顯得與衆不同。
中院，正在門口納鞋底的賈張氏鼻子聳了聳，三角眼立刻瞪向何家方向，嘴裏不幹不淨地低聲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又吃獨食！香死你！”
對門，劉海中家正在吃飯，二大爺劉海中聞到味道，皺了皺眉，對正在狼吞虎咽的劉光天呵斥道：“吃你的飯！看什麼看！人家吃好的，那是人家有本事！你有本事也去食堂學啊！” 話雖如此，語氣裏的酸意卻掩不住。
前院，閻埠貴也聞到了，推了推眼鏡，對老伴嘀咕：“這傻柱子，從紡織廠回來，好像……更會吃了？這香味，有點門道啊。”
何雨柱對門外的反應心知肚明，但他不在乎。關起門來，和妹妹享受一頓稍微像樣點的晚餐，是他現在爲數不多的、能掌控的快樂。
棒骨燉得酥爛，骨髓吸出來香濃無比，粉條吸飽了湯汁，爽滑入味，白菜心清甜。加上那一點點幾乎吃不出來、卻讓整體風味提升了一個檔次的椒麻和五香，何雨水吃得頭都不抬，小嘴油光光的。
“哥，這個湯……好像有點不一樣，更好喝了！”何雨水滿足地嘆了口氣。
“好喝就多喝點。”何雨柱笑着給她夾了塊帶肉的骨頭。看着妹妹開心的樣子，他心中因閻埠貴帶來的些許煩悶也消散了不少。
實力，才是硬道理。只要自己手藝不斷精進，在食堂的地位越來越穩，賺得越來越多，就不怕院裏這些蠅營狗苟。到時候，自然有底氣拒絕那些不合理的“要求”。
當然，眼下還需要周旋，需要智慧。
吃完飯，收拾妥當，何雨柱照例檢查何雨水的作業，又教了她幾個新字。等何雨水睡下，他才再次將意念沉入儲物空間。
今天用掉了一點花椒粉和五香粉，雖然量極少，但他還是有點心疼。得想辦法補充，或者尋找替代品。他目光落在空間裏那幾粒完整的貢椒和那一小包五香粉上。用一點少一點，必須用在刀刃上。
或許，明天在食堂試驗“熗炒白菜”時，可以不用周師傅的獨門調料，就用食堂現成的普通花椒和幹辣椒？雖然效果差些，但更符合實際，也不容易引人懷疑。
他又看了看那變得凝實許多的木盒虛影。存放了貢椒和五香粉後，它的成長似乎進入了一個平緩期，光暈穩定，但變化不明顯了。也許需要存放“價值”更高、或者更特殊的東西？
暫時沒有頭緒。他退出空間，躺下休息。
窗外，月色清冷。四合院沉入夢鄉，但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明天，食堂的小試驗，院裏的明槍暗箭，都將繼續。而他何雨柱，將一步步，繼續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裏，拓展屬於自己的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