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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出過遠門的我,笨拙地向路人打聽方向。
幾經周折,我終於到了江南。
可江南並沒有謝七說得那樣好。
江南的衣裳太軟,穿在我粗糙的皮膚上總容易抽絲。
江南的點心太甜,吃多了我竟然開始牙疼。
江南人的吳儂軟語我聽不明白,我很想小石村的鄉親們。
但我不能回去。
我答應過容飛曇的,永遠不能被謝七找到。
直到我在官府前,看到了我的懸賞令。
我的畫像上寫着,找到我者,嵩寧郡主賞金一萬兩。
直到被送到京城郡主府時,我還是懵的。
看到我的那一刻,容飛曇十分激動,隨即又被深深的無力感淹沒。
“謝花,你贏了。”
“那天我迷暈了阿霄,強帶他回了京城。回來以後他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每天只念叨着你的名字。”
“昨夜,他竟趁下人們不注意服毒自盡,太醫用了七根千年人參才爲他吊住性命!”
“你帶他走吧,我就當宋霄死在了戰場上。”
我慌了神,幾乎是哭着撲到謝七的床前。
他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幾乎是奄奄一息。
可當看到我時,謝七的眼睛突然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娘子你來啦?我就知道你不舍得不要我。”
“那天這個瘋婦把我迷暈了,我醒來時就已經出現在這兒了。”
“我想過逃,可京城太遠,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我回不去小石村......娘子,我求你帶我回家。”
謝七捧着我的手,虛弱地喚着我的名字,一滴熱淚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動搖了。
哪怕不再做爹娘教我的好人,我也要把謝七帶回去。
可看到容飛曇臉上那抹明晃晃的痛苦後,我立刻叫醒自己。
謝七是容飛曇的,不是我的。
爹娘教過,別人的東西不能昧下。
我必須把謝七還給容飛曇。
容飛曇勉強一笑,給謝七掖了掖被角:
“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去哪裏都行。”
謝七依戀地拉着我手,我哄了半天,他才不舍地睡下。
等他睡着後,容飛曇把我叫到院裏。
她指着院中央的桂花樹,喃喃道:
“這棵桂樹,是我和阿霄七歲時一起種下的,他那時便說要娶我。”
“他呀,跟那群世家子弟不一樣,他從不笑我一個女兒家卻學騎馬射箭,反而誇我是巾幗英雄。”
“我女扮男裝上過戰場,還幫阿霄擋過一劍呢。阿霄在我的床邊跪了七天七夜,我醒來時,他瘦脫了相。”
“我最喜歡江南,阿霄便用多年戰功向聖上討了一套江南的園林做婚房。可惜我們還沒在那裏住上多久,他便上了戰場。”
難怪他那樣喜歡江南,原來那是他和愛人住過的地方。
謝七雖然不記得了,但潛意識卻替他記得。
他終是愛她的,只是......暫時忘記了。
容飛曇笑着抹去眼角的淚,深深看了我一眼。
“謝花,不是本郡主輸了,是我不想看着他死。”
“你帶他走吧。”
我不語,只是一味地在院子裏翻石頭。
容飛曇皺眉看我。
“你這是做什麼?”
我掂量着石頭,一邊比劃一邊對她解釋道:
“你沒看過話本子嘛?話本子裏說,失憶的人只需要砸一下,就能恢復記憶了。”
“你瘋了!”
容飛曇雖是這樣說着,眼底卻躍動着希望的光。
她沒有阻攔,一路跟着我到臥房。
看着謝七那張熟睡中的臉,我咬咬牙,一狠心把磚頭拍在他腦門上。
我們兩人在床邊守了好久,謝七還是沒有醒來。
“你不會是......把他拍死了吧......”
容飛曇聲音顫抖。
我臉色微變。
“那我去......叫府醫......”
我踉蹌走至門邊,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絆住了腳步。
“夫人......”
我心下一沉,回身望去。
看到謝七睜開眼,將額頭抵在了容飛曇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