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失蹤的證人與顛倒的黑白
廢品站的鐵門虛掩着，門上掛着的“暫停營業”牌子被風吹得搖晃。趙桐權推開門，院子裏堆着的廢紙箱和塑料瓶散落一地，幾只野貓被驚動，竄進角落的縫隙裏。
“王老板？王老板在嗎？”他喊了兩聲，只有回聲在空蕩的院子裏打轉。
隔壁開小賣部的大媽探出頭，見是他，嘆了口氣：“你找老王啊？昨天下午被兩個穿黑衣服的人接走了，說是他老家來人，急事兒。到現在也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趙桐權的心猛地一沉：“您還記得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嗎？”
“沒看清，戴着帽子和口罩，凶巴巴的。”大媽搖搖頭，“我當時還問老王用不用幫忙，他擺擺手，好像不太情願，又不敢說啥。”
又是張法官的手筆。
趙桐權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王老板是關鍵證人，張法官絕不會讓他開口。現在王老板失蹤，是被控制了，還是……他不敢深想。
他在廢品站裏轉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些線索。王老板的小屋裏很簡陋，桌上還放着沒吃完的午飯，一碗鹹菜和半個饅頭。牆角的日歷停留在案發那天，上面用紅筆圈了個圈，旁邊寫着“收李志強廢品”。
這行字像一道光，讓趙桐權心頭一動。王老板有記賬的習慣，或許賬本上會有記錄。
他在抽屜裏翻找，果然找到了一本厚厚的賬本。翻開案發那天的頁面，上面清晰地寫着：“下午2點40分，李志強送廢鐵30斤，收85元，逗留至3點20分離開。”
3點20分！
失主指認的案發時間是3點10分，而李志強3點20分才離開廢品站，從廢品站到案發現場至少需要15分鍾，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趙桐權緊緊攥着賬本，指腹因爲用力而有些發麻。這就是鐵證！
可王老板失蹤了，這本賬本雖然能證明李志強的時間線，卻少了人證的支撐。張法官完全可以辯稱賬本是僞造的，或者是王老板記錯了時間。
他必須找到王老板。
趙桐權將賬本收好，剛走出廢品站，手機就響了，是書記員小周打來的，聲音帶着焦急：“趙哥，你趕緊回法院一趟！審委會正在開緊急會議，張法官……張法官說要處分你！”
趙桐權的腳步頓了頓：“知道了。”
掛了電話，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秋日的陽光明明很暖，卻照不進心裏的寒意。張法官這是要釜底抽薪，先把他從案子裏踢出去。
回到法院，審委會會議室的門緊閉着，裏面傳來張法官激動的聲音，隔着門板都能聽清：“……趙桐權身爲助理審判員，不專注於案件本身，卻濫用職權，調查與案件無關的人員，甚至牽連到同事家屬，這是嚴重的越權行爲！他還多次質疑技術科和看守所的工作，擾亂司法秩序，必須嚴肅處理！”
趙桐權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驚訝，有同情，也有冷漠。張法官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換上憤怒的表情：“趙桐權，你還有臉回來？你可知罪？”
“我不知罪。”趙桐權走到會議桌前，將那本賬本放在桌上，“我只知道，作爲法官，查清真相是我的職責。這本是廢品站王老板的賬本，上面清楚記錄了案發當天李志強在廢品站的時間，足以證明他沒有作案時間。”
幾位法官立刻拿起賬本翻看，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張法官的臉色變了變，隨即冷笑道：“一本破賬本能說明什麼？誰能證明這不是你僞造的？王老板人呢？讓他來對質啊！”
“王老板昨天被人帶走，現在失蹤了。”趙桐權直視着他，“張法官覺得，會是誰帶走他的？”
“你什麼意思？”張法官拍了下桌子，“你懷疑我？趙桐權，你不要太放肆！”
“我不懷疑任何人，我只相信證據。”趙桐權拿出手機，點開之前拍的油漆桶照片和張磊的出入記錄，“案發當天，張磊穿着藍色夾克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時間與失竊時間吻合。他使用的油漆，與案發現場附近發現的夾克碎片上的油漆型號一致。而張磊，是你的侄子。”
會議室裏一片譁然。
庭長皺着眉，看向張法官：“老張，這事兒你怎麼說？”
張法官的額頭滲出冷汗，強作鎮定：“庭長，這純屬巧合！我侄子是在裝修，用那種油漆很正常。他那天出去是買東西，怎麼可能盜竊？趙桐權這是捕風捉影，故意陷害！”
“是不是陷害，查一下就知道了。”趙桐權說，“可以對張磊進行詢問，核實他當天的行蹤，同時調取他住處附近的監控——我相信，總有些監控是刪不掉的。”
“你休想！”張法官激動地站起來，“我侄子是無辜的，憑什麼受這種委屈？趙桐權，你就是嫉妒我資歷老，想踩着我往上爬！”
“夠了！”庭長大聲打斷他們，“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小趙提交的證據確實有疑點，張磊那邊必須核實。至於王老板的失蹤，我會聯系警方協助尋找。”
他頓了頓，看向趙桐權：“小趙，你在案件調查中確實有些急躁，方式方法不夠穩妥，暫時停止你在李志強案中的協助工作，先回原崗位待命。”
雖然沒能立刻讓張法官伏法，但至少暫時保住了自己，也讓張磊進入了調查範圍。趙桐權點了點頭：“我服從安排。”
張法官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看向趙桐權的眼神裏，多了幾分陰狠。
散會後，趙桐權剛走出會議室，就被小陳攔住了。小陳臉色蒼白，塞給他一張紙條，壓低聲音：“趙哥，這是王老板可能被關的地方，我也是偶然聽到的……你小心點，張法官已經懷疑我了。”
說完，他匆匆跑開，像是怕被人看到。
趙桐權展開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城郊廢棄磚窯廠。
他握緊紙條，心髒劇烈跳動。小陳這是在冒險幫他。
看來，即便是在黑暗裏，也有人心向光明。
他沒有回辦公室，直接開車往城郊趕。磚窯廠離市區很遠，一路都是顛簸的土路。夕陽西下，將天空染成一片橘紅，卻給廢棄的磚窯廠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暈。
遠遠地，他就看到磚窯廠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兩個黑衣人守在門口。
王老板果然被關在這裏。
趙桐權將車停在遠處的樹林裏，悄悄摸了過去。他必須想辦法救出王老板，或者至少讓他能安全作證。
就在他靠近磚窯廠圍牆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趙法官，別白費力氣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熟悉，是之前那個沙啞的聲音，“王老板很安全，只要你不再查下去，他就能回家。”
“你是誰？爲什麼要幫張法官？”
“我誰都不幫，只幫我自己。”對方輕笑一聲，“趙法官，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你該懂。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別把自己搭進去。”
“我不懂。”趙桐權的聲音很堅定，“我只懂，法律面前，不該有差不多。”
“冥頑不靈。”對方的語氣冷了下來，“那你就等着給王老板收屍吧。”
電話被掛斷了。
趙桐權的心一緊，不再猶豫，撿起一塊石頭，朝着離黑衣人最遠的圍牆扔了過去。石頭落地發出“咚”的一聲，兩個黑衣人立刻警覺地朝那邊走去。
趁這個間隙，趙桐權迅速翻牆進入磚窯廠，貓着腰躲在一堆廢棄的磚塊後面。
磚窯廠很大，幾排窯洞黑黢黢的，像怪獸的嘴。他仔細聽着動靜，隱約聽到最裏面的窯洞裏傳來微弱的咳嗽聲。
他悄悄摸過去，透過窯洞的縫隙往裏看——王老板被綁在柱子上，嘴上貼着膠帶，臉色蒼白，顯然受了不少罪。
而在他旁邊，站着一個人，背對着洞口，正在打電話：“叔，趙桐權好像來了……放心，我會處理好……”
是張磊的聲音！
趙桐權的瞳孔驟然收縮。張磊果然在這裏！
他剛想沖進去，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猛地回頭，看到那兩個黑衣人已經回來了，正惡狠狠地盯着他。
“抓住他！”其中一個人喊道。
趙桐權知道自己暴露了，轉身就跑。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舍，他在廢棄的磚窯間穿梭，心髒跳得像要炸開。
夕陽徹底落下，黑暗籠罩了磚窯廠。逃跑中，他的腿被一根鋼筋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膝蓋傳來一陣劇痛。
黑衣人追了上來，一把將他按住。
“趙法官，沒想到你這麼不怕死。”張磊從後面走過來，臉上帶着猙獰的笑，“我叔本來還想給你留條活路，是你自己找死。”
趙桐權掙扎着，卻被按得更緊。他看着張磊，冷冷地說：“你跑不了的，證據已經擺在審委會面前了。”
“證據？”張磊嗤笑一聲，“等你死了，誰還會信那些？到時候就說你畏罪自殺，再找個人頂罪，完美。”
他揮了揮手：“把他帶進去，和老東西作伴。”
黑衣人架起趙桐權，往最裏面的窯洞走去。王老板看到他被抓，急得嗚嗚直叫，眼淚直流。
趙桐權看着王老板，心裏涌起一陣愧疚。如果不是他堅持查下去，王老板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但他不後悔。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要守住這來之不易的真相。
窯洞的門被關上，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趙桐權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還有王老板壓抑的嗚咽。
他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麼。但他的腦海裏，卻閃過前世沈明哲那張得意的臉，閃過那些被冤枉者絕望的眼神。
這一世，他絕不能再輸。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張磊和黑衣人的聲音變得慌亂起來。
趙桐權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是誰報的警？
（下一集預告：警方趕到磚窯廠，張磊和黑衣人束手就擒，趙桐權和王老板獲救。但張磊拒不認罪，聲稱是被趙桐權陷害。而張法官在得知消息後，試圖銷毀張磊住處的證據，卻被早已布控的紀檢人員當場抓獲。李志強案終於迎來反轉，而趙桐權也意識到，這僅僅是開始，沈明哲的陰影，已在不遠處悄然浮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