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岔路,並不好走。
通道越來越陡,溼滑的苔蘚覆蓋着棱角分明的岩石,每一步都需要手腳並用,才能勉強穩住身形。空氣中腐朽的瘴氣味與下方傳來的淡淡腥甜交織,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怪味。但更讓夜寒警惕的,是前方隱約傳來、並被扭曲放大的人聲與腳步聲。
玄元宗的搜索隊,已經深入到了這裏。
他停在了一處突出的岩石後,將呼吸與心跳壓至最低,身體緊貼着冰冷潮溼的石壁,如同壁畫上的一道陰影。煉氣二層的修爲,配合《凝神觀想法》淬煉過的精神力,以及墟鑰帶來的、對混亂氣息的天然親和,讓他在這昏暗嘈雜的環境裏,擁有了遠超同階的隱匿能力。
“……這邊腳印新鮮!那小子肯定往這邊跑了!”
“小心點!這鬼地方的石頭滑得很,李老三昨天就摔斷了腿!”
“怕什麼?一個煉氣一層都不到的廢物,能翻起什麼浪?王執事也太小題大做了。”
“就是,聽說林仙子那邊的人也在這附近轉悠,要是被他們搶先找到……”
抱怨、輕蔑、貪婪、還有對凌雲宗介入的隱隱擔憂。夜寒靜靜聽着,將這些話語背後的人心,一一剖析。
來的大約有五六人,聽氣息,修爲多在煉氣二三層之間,最高一人也不過煉氣四層初期,與之前被他設計殺死的那個殺手相仿。這些人更像是外門中依附王執事的普通弟子,被驅趕來搜山,戰鬥意志和警惕性,遠不如之前的專業殺手。
但人數是優勢,而且他們熟悉地形(至少比他熟悉),裝備也更齊全(避毒丹、照明工具等)。
硬拼是不智的。
夜寒的目光,投向通道側上方。那裏,有幾塊巨大的、仿佛隨時會滾落的岩石,被更上方的鍾乳石柱勉強卡住,形成了一個危險的平衡。岩石下方的通道,正是那支搜索隊即將經過的地方。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悄然鑽入他的腦海。
他悄無聲息地向上攀爬了幾步,來到那幾塊危岩旁邊。岩石沉重冰冷,表面布滿溼滑的苔蘚。他試探着將手按在一處關鍵的受力點上,感受着那細微的、因上方水滴侵蝕而不斷累積的應力。
需要精確的計算,和恰到好處的力道。
他屏住呼吸,將一絲真氣緩緩灌注指尖,並非硬撼,而是以一種極其巧妙的震勁,如同撥動最細微的琴弦,輕輕觸動了那塊危岩下方一塊早已鬆動的、不起眼的小石塊。
“喀……”
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在通道內單調的水滴聲和遠處人聲的掩蓋下,幾不可察。
但連鎖反應,已經開始。
小石塊滾落,帶動了下方一片鬆散的碎岩滑塌。
“什麼聲音?”下方通道中,有人警覺地低喝。
“好像是石頭掉了?這破地方……”
話音未落——
“轟隆隆——!”
上方卡住危岩的那根鍾乳石柱,因爲下方支撐的細微變化,終於承受不住重壓,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隨即攔腰斷裂!
失去支撐的幾塊巨大危岩,帶着雷霆萬鈞之勢,轟然砸落!
“不好!塌方了!快跑!”
“啊——!”
驚恐的尖叫、慌亂的奔逃聲、巨石砸落在地面的沉悶巨響、以及肉體被碾碎的可怕聲音,瞬間充斥了整個通道!
塵土混合着血腥氣沖天而起,連濃重的瘴氣都被攪動得翻滾不休。
夜寒早已在引發塌方的瞬間,如同狸貓般向後飛退,躲入了一處凹陷的岩縫之中,避開了崩落的碎石和氣浪。
他靜靜等待着。
煙塵漸漸散去。
慘叫聲和呻吟聲變得微弱。
夜寒從岩縫中探出感知。
通道被數塊巨大的岩石堵死了大半,只留下狹窄的縫隙。下方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五六人的搜索隊,當場被砸死三人,重傷兩人(其中一人被巨石壓住了下半身,奄奄一息;另一人斷了一條胳膊,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只有那個煉氣四層初期的領頭者,反應最快,躲得也最遠,只是被幾塊飛濺的碎石劃傷了臉頰和手臂,驚魂未定地站在稍遠處,臉色煞白。
“救命……王師兄……救我……”被壓住下半身的弟子虛弱地呼救。
斷臂弟子則疼得滿地打滾,哭爹喊娘。
那王師兄驚疑不定地看着被堵死的通道和慘烈的現場,又抬頭望向落石滾下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難以置信。
“是意外……還是……”他喃喃自語,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警惕地掃視着四周昏暗的岩壁。
夜寒知道,機會只有一瞬。
這煉氣四層的王師兄心神已亂,且孤身一人,正是下手的最好目標。若等他冷靜下來,發出求救信號,或者另外兩個重傷者引來更多人,麻煩就大了。
他如同幽靈般,從岩縫中滑出,沒有走堵塞的通道正面,而是借助岩壁上凸起的石頭和陰影,悄無聲息地從側上方,繞向了那王師兄的後方。
《百鍛體》帶來的身體控制力,墟鑰對混亂氣息的遮掩,以及《凝神觀想法》賦予的絕對冷靜,讓他此刻的潛行,近乎完美。
王師兄的注意力,大半還停留在塌方處和那兩個重傷的同門身上,對來自側後上方、毫無殺氣和靈力波動的危險,幾乎毫無察覺。
直到夜寒的身影,如同捕食的夜梟,從一塊突起的岩石上一躍而下,手中那塊邊緣鋒利的暗金色碎石片,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死亡的寒芒,直取他後頸要害時,他才悚然驚覺!
“誰?!”王師兄厲喝,煉氣四層的護體罡氣瞬間激發,同時身體向前猛撲,長劍反手向後疾刺!
反應不可謂不快。
但夜寒的襲擊,計算了所有角度和可能。
他下撲的速度,比王師兄前撲更快!碎石片的目標,也並非後頸正中,而是稍稍偏側——那裏,護體罡氣因倉促轉身和揮劍動作,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微不可察的薄弱縫隙!
“嗤!”
碎石片的鋒刃,再次觸碰到了護體罡氣。
這一次,沒有附着“斬墟劍意”,純粹依靠《歸墟引》淬煉過的、更加凝練沉重的真氣,以及碎石片本身材質的鋒銳。
護體罡氣劇烈波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竟被硬生生切開了寸許深的缺口!雖然未能完全破開,但那冰冷的鋒芒和凌厲的殺意,已然透入!
王師兄亡魂大冒,前撲之勢已老,反手一劍也因角度問題,威力大減。
夜寒落地,沒有絲毫停頓,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一扭,避開了那威力十不存一的反手劍,左手五指彎曲如鉤,帶着淒厲的破風聲,狠狠抓向王師兄因驚駭而微微停滯的右腿膝彎!
“咔嚓!”
脆響伴隨着慘叫!
王師兄右腿膝蓋瞬間反向扭曲,整個人失去平衡,慘叫着向前撲倒!
夜寒得勢不饒人,一步踏前,右腳如同鐵鞭,帶着全身重量和旋轉的力道,狠狠踹在王師兄倉促間撐地的左臂肘關節!
“咔嚓!”又是一聲讓人牙酸的骨裂聲!
王師兄左臂劇痛,長劍脫手,整個人如同滾地葫蘆般摔了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咳出一大口鮮血。
夜寒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身形如影隨形,手中碎石片再次揚起,冰冷的鋒芒直指其咽喉!
“別……別殺我!”王師兄癱在地上,滿臉血污,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哀求,“我……我是奉命行事!是王執事逼我的!我……我可以告訴你王執事的計劃!還有凌雲宗的人在哪裏!”
夜寒手中的碎石片,停在了他咽喉前半寸。冰冷的鋒刃,刺激得王師兄脖頸上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夜寒的聲音沙啞而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王……王執事懷疑你得了禁地裏的寶物,已經上報給了內門的趙長老!趙長老很感興趣,派了更厲害的人下來,可能……可能今晚就到!”王師兄語速極快,生怕說慢了就沒了性命,“凌雲宗那個林仙子,好像和葉仙子鬧了別扭,但葉仙子似乎下了嚴令,一定要找到你……或者你的屍體……還有一件叫‘墨玉’的東西……外面還有一夥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哪邊的,也在找你……”
信息很雜亂,但足夠證實夜寒的許多猜測。
王執事背後果然還有人,而且已經引起了內門長老的注意。葉挽秋對“墟鑰”志在必得。那神秘第三方,依舊目的不明。
“他們具體在哪?有多少人?什麼修爲?”夜寒追問。
“我……我不知道具體位置……王執事和趙長老派來的人,應該在禁地外圍的‘黑風崖’扎營,那裏有個臨時營地,避瘴效果好……人數不清楚,但趙長老派來的,至少是煉氣後期……凌雲宗的人行蹤不定,但應該也在黑風崖附近活動……那夥神秘人,我只遠遠見過一次,好像在……在‘毒龍潭’方向出沒,那裏靠近你說的那個三條岔路的地方……”王師兄忍着劇痛,斷斷續續地說道。
黑風崖,毒龍潭。
夜寒記下了這兩個地名。
“還有呢?關於這禁地,你還知道什麼?”夜寒的碎石片又逼近了一絲。
王師兄嚇得魂飛魄散:“沒……沒了!我就知道這些!哦對了!王執事好像提過一句,說這禁地深處,可能有什麼古代遺跡的入口,但非常危險,進去的人都沒出來過……他讓我們找你,也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古代遺跡?是指歸墟殿殘跡,還是……“墟眼”?
夜寒眼神微動。
“謝了。”他淡淡說了一句。
王師兄眼中剛閃過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就見眼前寒光一閃!
“噗!”
碎石片輕易割開了他毫無防護的咽喉。
王師兄雙目圓瞪,捂着噴血的脖子,嗬嗬作響,最終無力地癱軟下去,眼中殘留着無盡的怨毒和不解。
夜寒面無表情地抽出碎石片,在他衣服上擦幹淨血跡。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在他十世輪回的記憶碎片中,早已被鮮血浸透。
他迅速在王師兄和另外兩名還未斷氣的重傷者身上搜索了一遍。收獲比上次多一些:十幾塊下品靈石,幾瓶品質稍好的丹藥,一柄低階法劍(從王師兄身上所得),一些零碎材料和雜物,以及一張粗略的禁地外圍地圖。
地圖很簡略,只標注了黑風崖、毒龍潭、他們現在大概的位置,以及幾條主要路徑和危險區域。但對夜寒來說,已是雪中送炭。
他將有用的東西收起,法劍太顯眼,且靈力波動與他自身功法不契合,暫時不用。
然後,他看向那被巨石堵死的通道,又看了看另外兩條岔路。
向上,通往黑風崖方向,強敵環伺。
向下,通往“墟眼”可能的所在和毒龍潭,神秘莫測,危險重重。
中間那條腥甜味最濃的……
夜寒的目光,投向了手中簡陋地圖上,那個被粗略標注爲“毒龍潭”的區域,旁邊還有一個模糊的骷髏標記。
毒龍潭,靠近三條岔路……與那神秘第三方出沒的區域吻合。
而“墟眼”的指引,“三岔取中”,正是那條腥甜之路。
是巧合嗎?
那神秘的第三方,是否也在尋找“墟眼”?或者說,他們知道些什麼?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夜寒心中逐漸成形。
或許,可以禍水東引?或者……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將地圖仔細收好,沒有選擇向上或直接向下,而是轉身,沿着來路,悄然退回了之前那個發現骸骨和指引的石室附近。
他需要一個更安全的據點,也需要時間,來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並進一步完善那個冒險的計劃。
回到石室所在的通道,他並未進入石室,而是在附近找了一處更加隱蔽、岔路衆多的復雜區域,尋了個狹小的石縫藏身。
吞服丹藥,手握靈石,他開始全力恢復。
剛才的襲殺看似輕鬆,實則耗費了他大量心神和體力。尤其是最後擊殺煉氣四層的王師兄,雖然取了巧,但也幾乎動用了此刻狀態下的全力。
必須盡快恢復到最佳狀態。
時間,在寂靜與療傷中流逝。
幾個時辰後,夜寒再次睜眼,精芒內斂,氣息沉穩,傷勢已好了八成,實力恢復至七成左右。
他取出那張簡陋地圖,借着石縫外微弱的光線,再次仔細研究。
黑風崖在東偏北,是玄元宗勢力暫時控制的營地,有內門高手坐鎮,是龍潭虎穴。
毒龍潭在西偏南,深入禁地,危險未知,但有神秘第三方活動,也可能靠近“墟眼”。
他現在的位置,大約在兩者之間,略靠近毒龍潭方向。
如果要去毒龍潭探查,或者嚐試尋找“墟眼”,最近的路徑,似乎就是……那條腥甜味最濃的向下岔路。
夜寒眼神閃爍。
直接去,風險太大。無論是毒龍潭本身的危險,還是可能撞上神秘第三方,都非明智之舉。
或許……可以制造一些動靜,將黑風崖那邊的視線,稍稍引向毒龍潭方向?
他回想起王師兄臨死前的話:“王執事已經上報給了內門的趙長老!趙長老很感興趣,派了更厲害的人下來,可能今晚就到!”
如果……讓這位“更厲害”的趙長老派來的人,與毒龍潭那邊的神秘第三方,或者與毒龍潭本身的危險,發生一些“誤會”呢?
夜寒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柄從王師兄身上得來的低階法劍上。
法劍樣式普通,但劍柄上,有一個小小的、屬於玄元宗外門執事殿的標記。這是王執事那一脈的人常用的制式武器。
一個念頭,逐漸清晰。
他需要一場“遭遇戰”的痕跡,一場指向明確的“線索”。
夜寒深吸一口氣,起身,再次如同陰影般滑出藏身之處。
這一次,他的目標,是那條通往黑風崖方向的向上岔路。但他不會走得太遠。
在距離之前塌方處不遠、靠近黑風崖方向的一處相對開闊的通道拐角,夜寒停了下來。
這裏的地面,散布着一些碎石和枯骨(不知是人是獸的),岩壁上也留有陳舊的風化痕跡。
他拔出那柄低階法劍,運起真氣,模仿着記憶中王執事那一脈功法(曾多次觀察)特有的、略顯陰沉的土屬性靈力波動,揮劍在岩壁上,刻下幾道雜亂卻深淺不一的劍痕,其中一道,故意指向毒龍潭的大致方向。
然後,他將法劍在附近一塊尖銳的石頭上用力一磕,崩出幾個缺口,再將其扔在劍痕附近顯眼的位置,劍尖微微指向毒龍潭。
接着,他從懷中取出之前殺死第一個煉氣三層殺手時,順手收起的那柄淬毒短劍(更早的戰利品),將上面的血跡在岩壁和地面塗抹出一些拖拽、掙扎的痕跡,最後將其半掩在一塊石頭下,只露出一小截劍柄。
做完這些,他退後幾步,仔細看了看。
現場看起來,像是一支玄元宗搜索小隊(持有制式法劍)在此遭遇了襲擊,經過短暫而激烈的搏鬥(岩壁劍痕),有人受傷或被拖走(血跡和拖拽痕跡),襲擊者可能來自毒龍潭方向(劍尖和痕跡指向),並且遺落了一柄淬毒短劍(風格與玄元宗不同,更陰險)。
痕跡很粗糙,經不起高手仔細推敲。但對於匆忙趕來、急於立功、又對禁地內部情況並不完全了解的後續搜索者來說,已經足夠形成誤導。
尤其是,如果這線索能“恰好”被趙長老派來的“更厲害的人”發現的話……
夜寒最後檢查了一遍,沒有留下自己的任何氣息和痕跡(墟鑰的遮掩特性再次發揮作用),然後迅速撤離,沿着原路返回,再次消失在通往石室和更深處岔路的黑暗之中。
他沒有直接去腥甜岔路,而是回到了之前那個隱蔽的石縫據點。
他需要等待,也需要觀察。
如果計劃順利,黑風崖那邊的注意力,至少會有一部分被引向毒龍潭。這能爲他爭取更多時間,也可能制造出他期待的混亂。
盤膝坐下,手握靈石,夜寒再次進入修煉狀態。
《歸墟引》的法門緩緩運轉,墟鑰溫涼的氣息流淌,與識海深處的墟晶源頭遙相呼應。那一點灰蒙蒙的墟氣本源,在真氣循環中緩緩旋轉,雖然增長微乎其微,但卻在不斷夯實着他的根基,淬煉着真氣的“質”。
時間,在等待與修煉中,再次變得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兩個時辰,夜寒敏銳的感知,捕捉到了從黑風崖方向傳來的、隱約的嘈雜聲和強烈的靈力波動!
來了!
他悄然起身,來到能夠隱約觀察向上岔路方向的隱蔽處。
只見昏暗的通道遠處,火光晃動,人影憧憧,至少有七八道氣息強橫的身影,正快速朝着他僞造“現場”的那個拐角逼近!爲首一人,氣息深沉晦澀,遠超煉氣期,至少是築基期修士!應該就是趙長老派來的“更厲害的人”!
那群人很快發現了拐角處的“痕跡”,停了下來。火光映照下,能看到爲首那名築基修士蹲下身,仔細查看着岩壁劍痕、地上的血跡和那兩柄故意留下的武器。
夜寒屏住呼吸,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片刻後,那名築基修士站起身,對身後衆人說了幾句什麼,手指,似乎指向了……毒龍潭的方向!
夜寒心中一定。
成功了!至少初步的誤導已經生效!
那群人沒有過多停留,留下兩人在原地似乎是要繼續勘查或接應,其餘人(包括那名築基修士)則朝着毒龍潭方向,也就是那條腥甜岔路的大致方位,快速追去!
腳步聲和火光迅速遠去,消失在通道深處。
夜寒依舊潛伏在暗處,沒有立刻行動。
他在等,等那兩名被留下的玄元宗弟子放鬆警惕,或者……等毒龍潭那邊可能傳來的動靜。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那兩名留下的弟子似乎有些不耐煩,開始在附近隨意走動勘查,距離拉得稍開。
就是現在!
夜寒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從陰影中悄然滑出,目標,是離他稍近、背對着他的那名煉氣三層弟子。
這一次,他沒有再用碎石片。
他的手中,多了一根被他悄悄打磨過、一端極其尖銳的獸骨(來自石室附近散落的枯骨)。
悄無聲息地接近,左手如電,捂住對方口鼻,右手尖銳的獸骨,精準無比地從其後腦與頸椎的連接處,斜向上狠狠刺入!
“唔!”那名弟子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悶哼,便渾身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軟軟倒下。
夜寒扶住屍體,緩緩放倒,沒有發出太大聲音。
另一名弟子在十幾步外,似乎聽到了些許異響,疑惑地轉過頭:“張師弟?怎麼了?”
夜寒伏低身體,藏在同伴屍體和岩壁的陰影裏,屏住呼吸。
那弟子等了片刻,沒聽到回應,警惕地握緊了武器,緩緩朝這邊走來。
“張師弟?別開玩笑……”他走到近前,借着手中照明工具的光芒,終於看到了倒地的同伴,以及同伴腦後那根猙獰的獸骨!
“敵襲——!”他魂飛魄散,張口就要大喊示警!
但夜寒的速度更快!
在他聲音即將沖出口的刹那,夜寒已然從陰影中暴起,手中那根沾染了腦漿和鮮血的獸骨,如同離弦之箭,帶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殘餘的真氣,脫手擲出!
“噗嗤!”
獸骨精準地貫入了第二名弟子的咽喉,將他所有的呼喊都堵了回去!
那名弟子雙手徒勞地抓着穿透脖頸的獸骨,眼中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踉蹌幾步,仰天倒下,氣絕身亡。
夜寒迅速上前,將兩具屍體拖到更隱蔽的角落,簡單處理了一下現場,取走他們身上有用的物品(主要是避毒丹和照明工具)。
做完這一切,他側耳傾聽。
毒龍潭方向,隱約傳來了幾聲沉悶的爆炸聲和憤怒的厲嘯!似乎那邊已經交上手了!
混亂,開始了。
夜寒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從來不是固定的。
現在,該輪到他這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去尋找真正的機會了。
他沒有選擇立刻前往毒龍潭湊熱鬧,那太危險。也沒有返回黑風崖方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條腥甜味最濃、通往地底深處的岔路。
“三岔取中”……“墟眼”……
或許,在各方勢力被互相牽制、注意力轉移的此刻,正是他悄然探尋那可能存在的“墟氣”源頭的最佳時機。
當然,風險依舊巨大。但那“十死無生”的警告,以及“血祭”的暗示,反而激起了他靈魂深處,那股屬於輪回者的、不甘沉寂、敢於冒險的火焰。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品,檢查了墟鑰和那柄低階法劍(雖然不順手,但總比碎石片強),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踏入了那條彌漫着濃鬱腥甜氣息、仿佛通往九幽深處的黑暗通道。
身影,迅速被濃稠的黑暗與令人不安的甜腥味吞沒。
身後,是剛剛點燃的混亂之火。
前方,是未知的凶險與……可能的通天之徑。
這條獨行的路,他只能,也必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