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聽罷,重重一拍桌子:“豈有此理!我早就說過,陸家這個女兒不是省油的燈。
當初你要娶陸若兮,我就勸過你,她娘一介商賈,能教養出什麼好女兒!”
劉巧珍適時地遞上一杯新茶,細聲細氣地說:“姑母息怒,表嫂或許只是傷心過度......”
“傷心?”梁母接過茶盞卻不喝,冷笑道,“她要是真的傷心,知道侯夫人去世的那一刻就該馬不停蹄的進城回家,而不是等了半個月之後才回來,簡直惺惺作態,虛僞至極。
成婚三年無所出,已是七出之一,我兒,這樣的媳婦,留着她做什麼?”
梁成伯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梁母見狀,身子前傾,壓低聲音:“我兒,你難道還對那陸若兮不舍?”
梁成伯否定道:“以前是有幾分喜歡,現如今看着她那滿是皸裂的臉,兒子只覺得惡心。
況且兒子現在有清窈,她才是兒子這輩子的摯愛。”
梁母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正好,你如今在朝中正是上升之時,沈將軍可是新帝眼前的紅人,你可不要辜負了清窈,辜負了沈將軍。那陸家如今都死絕了,只剩她陸若兮一介孤女,何必顧忌?”
“兒子只是想到梁府如今沒有家產,還靠着陸氏的鋪子養着罷了。”
“怕什麼,只要你休了陸氏,她的嫁妝是帶不走的,那可是十裏紅妝呢,夠我們侯府花幾輩子了。”
劉巧珍輕輕爲梁母捶背,柔聲道:“表哥素來重情義,自是難以決斷。只是表嫂這般失禮,若是傳揚開來,怕是於表哥的官聲有礙。”
梁母越說越激動:“巧珍說得對!我兒,你想想看,清窈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這些年在你身邊伺候,何曾有過半分越矩?哪像那陸氏。
三年無所出還不允許你納妾,真是不知所謂。”
梁母又摸了摸劉巧珍的手:“巧珍都比她溫柔孝順。”
意有所指。
梁成伯抬頭看了眼面染紅霞的劉巧珍,又迅速移開目光,手指收緊了幾分。
梁母見狀,知道兒子已有所動搖,便趁熱打鐵:“我兒,長痛不如短痛。休書一封,打發她回娘家去。到時候,母親爲你上將軍府提親,風風光光的迎娶清窈進門。”
廳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只聞窗外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梁成伯凝視着杯中浮沉的茶葉,眼前閃過陸若兮那雙清澈的眼睛,心中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沈清窈和沈清婉姐妹二人早已經從梁府後門繞進來,在鬆鶴堂外面站了好一會兒了。
沈清窈聽到梁母要梁成伯休妻的時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再後來裏面開始沉默之後,沈清婉扯了扯她的袖子,靠近她的耳朵:“姐姐,我們還要侯府。”
妹妹的提醒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母親,不可。”
梁母看到沈清窈姐妹倆,笑着招呼沈清窈去沈清窈身邊坐下,然後拉着她的手:“怎麼過來也不說一聲,母親好提前給你準備些愛吃的菜。”
“母親,只要你準備的,清窈都喜歡吃。”
梁母被哄得合不攏嘴,“還是清窈懂事,不像某些人......”
沈清窈坐正身體,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梁成伯,道:“母親,現如今梁郎還不能休妻。”
梁母愣了一下,才問道:“爲何?休了她你以後就是我梁府的當家主母,難道你不想做伯兒的正妻。”
沈清窈嬌聲道:“清窈當然想當梁郎的正妻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母親,你想想,侯府那麼大的產業,只有陸若兮還是梁府主母,以後梁府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侯府產業。
咱們就按之前的計劃行事,先讓她將軒軒養在名下,軒軒那麼聰慧,以後不愁侯府不是我們的。
母親,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想辦法讓陸若兮收養軒軒。”
她說完轉過去看向梁成伯,“你說是吧,梁郎。”
梁成伯只覺得煩躁,“此事以後再議,兒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梁成伯起身行禮後出門去了書房。
這裏掛滿了陸若兮給他置辦的字畫,每一幅都價值不菲,要不是六年前他娶了陸若兮,這輩子都無法擁有這些名貴的字畫。
還有桌子上的宣紙和狼毫,這些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而娶了陸若兮之後,只要自己用得着的,她都給自己置辦最好的。
梁成伯環視一周,煩躁的在書桌前面坐下。
他現在是很需要將軍府的助力,但是又不想休了陸若兮。
一時之間爲難了起來。
晚上,梁成伯去而復返。
來陸若兮身邊的團蒲上跪下,“若兮,中午的時候是我沖動了。”
陸若兮往火盆裏面丟紙錢,看着燃燒的火苗問他:“梁成伯,今天當着母親的牌位,你給我說實話,你跟沈清窈是什麼關系?你是不是想娶他爲平妻。”
梁成伯終究是不敢直視那冰冷的牌位,低下頭:“若兮......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是,我是有意娶清窈過門。”
他急急抬頭,推心置腹道:“但你要信我,這只是形勢所迫!嶽父大人、大哥、二哥和嶽母都已不在,你娘家......如今勢弱。
沈清宴如今深得陛下信任,前途無量,我急需他的助力才能在朝中站穩腳跟。”
他膝行半步,靠近陸若兮,壓低了聲音:“這純粹是權宜之計!清窈進門,也絕對撼動不了你梁府主母的地位!
你永遠是我梁成伯明媒正娶的正妻,侯府的千金!她不過是個妾,一個工具罷了。
等日後我在朝中站穩腳跟,定會補償你,加倍對你好......”
陸若兮笑了一下,“梁成伯,我父兄是爲國戰死,我陸家滿門忠烈,在你眼中我現在只是個孤女了嗎,所以才任由沈家姐妹倆肆無忌憚的欺我辱我?”
她上下掃了梁成伯一眼,那目光讓梁成伯有些無地自容,“梁成伯,你的功名前途,原來如此廉價。
需要靠女人的裙帶關系才能站穩腳跟?需要靠犧牲妻子的尊嚴,靠踐踏我侯府的門楣來換取?”
“不是......若兮,你聽我說......”梁成伯被她一句句戳破僞裝,臉色煞白,慌亂地想打斷。
“不必說了。”陸若兮猛地站起身,裙擺帶起一陣風,盆中的火焰劇烈搖晃了一下。
“你我成親之時我母親就跟你說過,若是哪天你喜歡上了別人就跟她說,她會接我回家。
既然你想要沈家的助力,選擇了沈清窈,那就別玷污了我侯府的門楣。
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等明日母親下葬之後你便給我和離書吧。”
梁成伯猛地抬頭,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事情,瞳孔驟然收縮。“和離?陸若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從團蒲上站起來,“荒唐!我絕不同意!你我夫妻一體,怎能因這點小事就提和離?這豈是兒戲!”
他試圖上前抓住陸若兮的肩膀,被她冰冷嫌惡的眼神釘在原地。
“小事。”陸若兮站起來,“梁成伯,我陸家有家訓,男子不納妾,女子不嫁納妾之家。你都把我陸家的尊嚴踩在地上摩擦了,還有臉說這是小事。
你可還記得六年前是你自己承諾不會納妾的,原來你的承諾就像屁一樣,一文不值。”
“還是你覺得,我侯府如今無人,我陸若兮便可任由你搓圓捏扁,既要利用我的身份,又要羞辱我的尊嚴,還得忍着你左擁右抱?”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若兮,你冷靜點!”他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我知道你生氣,但是世間男子那個不是三妻四妾的,那些妾室哪能跟你這個正妻比。”
他扶着陸若兮的肩膀,“和離絕非解決之道!你一個和離歸家的女子,日後如何自處?侯府如今......誰還能護着你?
留在梁府,你依舊是尊貴的正室夫人,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