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正月初七的西安，雪還沒化透，二店門口的台階上結着層薄冰，風裹着碎雪粒打在玻璃上，像細沙在刮。偶爾有行人路過，腳步踩在冰面上“咯吱咯吱”響，手裏提着的早點袋子冒着涼氣——是巷口李記的肉夾饃，我去年帶看常買，老板總多給我加半勺肉，說“小林你踏實，幫我家娃找的學區房，我記着情”。
我開着白色朗逸停在路邊時，遠遠就看見卷閘門拉開了半截，裏面的暖光混着說話聲飄出來。一店人少，每年開工都跟二店湊一起熱鬧，魯老板總說“人多幹勁足，開年圖個好彩頭”，其實是怕一店就周哥帶着兩個新人，顯得冷清。
“林墨！可算等你了！”吳大帥扛着攝像機從裏面跑出來，鏡頭還掛在脖子上，線晃悠着，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散得快，眼睛亮閃閃地往我車上瞟，“新車就是不一樣，比去年你租的那輛捷達亮多了！我剛還跟楊哥說，等會兒得拍你開新車的鏡頭，放抖音上肯定吸粉——上次我拍你幫客戶查學區的視頻，還有粉絲問‘小林經理怎麼沒開車’呢！”
我笑着點頭，把車鑰匙揣進帆布包，金屬鏈蹭過包底的硬殼筆記本——那是去年記學區信息的本子，封面磨得軟了邊，裏面還夾着金地那單的財務扣款截圖，邊角被我摸得發毛。跟着吳大帥往裏走，剛進門就被暖氣裹住，驅散了身上的涼意，店裏已經熱鬧起來：楊店長坐在靠窗邊的工位上整理文件，手裏捏着支鋼筆，時不時在紙上劃兩下；陸晨靠在前台刷手機，見我進來，抬眼晃了晃手機：“林墨，剛幫你搶了個曲江南苑老房的房源信息，業主急着賣，對口南湖小學，你回頭看看合不合適。”
我愣了愣，趕緊說“謝謝”。陸晨是魯老板的發小，掛在二店名下，平時總跟着周哥跑寫字樓和商鋪，以前對我算不上熱絡，現在倒主動幫我留意學區房房源——大概是去年我幫他解決了商鋪客戶的“孩子上學近”的需求，他記着這點情分。
魯老板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比平時多了點開工的實在勁兒，沒有虛頭巴腦的客套：“年後是旺季，大家都把勁兒使上！一店周哥那邊盯着個寫字樓大單，純辦公用，不用操心學區，成交快、利潤高，能給咱們兩個店打個好底子；二店這邊，陸晨你手裏的商鋪客戶多，大多是做小生意的，也不用愁學區，先把能籤的單子盯緊；林墨你去年學區房做得細，不少老客戶轉介紹——學區房雖然周期長點，但客戶粘性高，咱們寫字樓、商鋪、學區房三條腿走路，各做各的優勢，穩賺！”
這話聽着踏實，沒繞半分彎子。他特意提“寫字樓、商鋪不用操心學區”，既明確了各業務的特點，也沒貶低學區房的價值，比去年金地那單時“周哥的單子更重要”的說法，多了份對我業務的尊重。去年金地那單，客戶誤把商業配套當學區鬧糾紛，魯老板扣了我兩萬全額業績，理由是“年輕人多承擔，以後有機會補回來”，現在他能客觀分說各業務的優勢，倒像是真的想通了“不偏廢任何一塊”。
店裏聚了十多個人，一店的周哥站在魯老板旁邊，穿着件黑色羽絨服，手裏捏着個保溫杯，見我進來，笑着點頭打招呼：“林墨，去年你幫我那個商鋪客戶找了個離學校近的住處，他還跟我誇你細心呢！年後我這邊要是有寫字樓客戶的員工想找學區房，肯定介紹給你。”
我笑着應下，心裏的疙瘩鬆了些。去年扣我業績後，他也說過“以後有好單給你留着”，結果轉頭把一店的學區房客戶轉介紹給了別人，但這次他提“介紹員工找學區房”，不過沒關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魯老板手裏的紅色紙箱子磨白了邊，沾着去年貼春聯的膠水印，裏面的紅包露着半截，厚度看着還算勻稱。他先給一店的人發，遞到周哥手裏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寫字樓那單費心了，成了給你發獎金！”周哥笑着應下，把紅包揣進兜裏。
輪到二店時，魯老板先遞給吳大帥，又往我手裏塞了個紅包：“林墨，去年學區房做得穩，不少客戶跟我誇你‘靠譜’，說你把學區劃分講的清楚。新的一年繼續加油，要是遇到老房產權問題，跟楊哥多商量，他經驗足。”
紅包捏在手裏沉甸甸的，比去年厚不少，指腹能摸到裏面至少有五百塊。我笑着說“謝謝魯老板”，指尖蹭過紅包上“開工大吉”的燙金字，心裏暖了暖——或許他真的記着我的付出，不是只盯着短期利益。
“魯總這話對！”吳大帥突然舉起攝像機，鏡頭對着我們，“咱們店裏就得這樣，各幹各的強項，互相補台！我昨天有個深圳粉絲私信我，想在曲江買學區房，預算六百二十萬，指定要林墨幫他捋流程，說看我視頻裏提你‘把學區細節摳得細’，信得過你！”
這話一出，旁邊的同事都朝我看過來，陸晨笑着說：“可以啊林墨，都有外地粉絲指定你了！以後我商鋪客戶要是有親戚想找學區房，全靠你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都是大家幫襯，我就是多跑了幾趟房管局，把學區劃分表背熟了點。”
楊店長這時走過來，手裏拿着個筆記本，在我工位上坐下：“林墨，去年你維護的幾個老客戶，年後都有購房意向，我把他們的需求整理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源。對了，張阿姨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她兒子想在曲江二小附近買套兩居室，預算150萬，指定要你帶看，說‘小林辦事，我放心’。”
張阿姨是去年我幫着解決學區落戶的客戶，當時她兒子上學的事急得上火，我幫她跑了三趟教育局，最後順利落戶。現在她主動介紹客戶，也算沒白忙活。我接過筆記本，翻了翻，裏面記着客戶的詳細需求：“張阿姨兒子，曲江二小，兩居室，朝南，最好是次新房，能盡快過戶”，楊店長還在旁邊寫了句備注：“客戶對小區環境要求高，優先看有電梯的小區，避開臨街樓棟”——連客戶沒明說的“怕吵”都替我記着，他總這樣，把細節藏在看似普通的備注裏。
謝謝楊哥，我明天就去踩點，找兩套備選房源。”我把筆記本放進帆布包，心裏滿是幹勁。
吳大帥扛着攝像機在店裏轉圈，拍同事們整理資料的場景，嘴裏還碎碎念：“得拍點有幹勁的，讓粉絲知道咱們店裏人靠譜！”他走到我工位旁，壓低聲音說：“等會兒拍新車鏡頭，咱們去門口拍，把曲江的街景也拍進去，顯得咱們地段好——外地粉絲看了，也放心找你買學區房！”
“好啊，聽你的。”我笑着應下。
陸晨這時走過來，手裏拿着份商鋪客戶的資料：“林墨，我這有個客戶想在翠華路附近買商鋪，他爸媽想在旁邊找套老房帶孫子，你幫我看這小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咱們一起帶看——商鋪歸我，老房歸你，成交後咱們互相介紹客戶，怎麼樣？”
這話實在，沒藏着掖着。我接過資料，翻了翻：“翠華路附近的商鋪和房源，紫薇永和坊有套兩居室，業主急着賣，價格挺合適，我明天去踩點的時候幫你問問業主能不能隨時看房。”
行，那我先跟客戶溝通時間，咱們年後第一單爭取一起開個好頭！”陸晨笑着說，還往我手裏塞了顆糖，“剛前台拿的，甜的，沾沾喜氣。”
忙到中午，同事們要麼去樓下吃午飯，要麼在工位上泡方便面。吳大帥關掉攝像機，坐在我旁邊，從包裏掏出個肉夾饃：“給你帶的，李記的，加了雙蛋，知道你早上沒吃飯——剛拍素材的時候，特意繞到巷口買的。”
我接過肉夾饃，咬了一口，肉汁裹着饃香在嘴裏散開，暖乎乎的。“謝了吳哥，上次你幫我拉的深圳客戶，要是成了，我請你去回民街吃泡饃，加肉加蛋，再點個涼拌木耳。”
“那必須的！”吳大帥拍了拍我的肩膀，“咱們哥倆誰跟誰，不用這麼客氣！”
吃完午飯，我坐在工位上整理客戶資料，突然想起蘇曉之前說幫我整理了老房過戶的材料清單。她在城西的權證公司上班，年後肯定忙，上次微信裏還說“有老房過戶的問題隨時找我”，現在正好有時間，不如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材料的事，順便關心下她的情況——上次她說跟男朋友分手，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撥通蘇曉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她的聲音帶着點剛睡醒的迷糊：“喂，林墨？”
“不好意思啊蘇曉，是不是打擾你午休了？”我趕緊說，怕耽誤她休息。
“沒有沒有，我剛整理完一份寫字樓的過戶材料，正想歇會兒呢。”蘇曉的聲音清醒了些，“你找我有事嗎？是老房材料的事嗎？我已經整理好了，分了‘房改房’‘商品房’兩類，還標了哪些需要額外查土地性質，你要是着急用，我明天讓同事捎到你們店裏。”
“不急，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還好嗎？上次你說跟男朋友分手……”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想問的話說了出來，怕她一個人憋着難受。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蘇曉的聲音慢慢變得輕鬆，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現在能專心忙工作——昨天剛幫客戶辦了個寫字樓的過戶，全程順順利利，比以前開心多了。”
那就好，你開心就好。”我鬆了口氣，笑着說，“對了，周末有空嗎？我請你去吃醬牛肉，上次你說的那家‘老馬家’，我問過老板了，周末人不多，不用排隊。”
“好啊！”蘇曉的聲音裏多了點雀躍，“我這周末正好有空，到時候你直接來接我就行，不用繞路，我家離你那邊不遠。”
“沒問題，到時候我提前給你打電話。”掛了電話，我心裏像卸了塊石頭——她能笑着聊工作、聊吃飯，說明已問題應該不大，不用我瞎擔心。
吳大帥這時扛着攝像機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跟誰打電話呢？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跟蘇曉約吃飯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咱們不是要拍新車鏡頭嗎？現在去拍吧，免得等會兒下雪，路面滑不好拍。”
“行，走！”吳大帥扛着攝像機，跟着我往外走，嘴裏還念叨着“年輕人就是害羞，約個飯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到了門口，我坐在駕駛座上，吳大帥繞着車拍了一圈，鏡頭從車頭掃到車尾，還特意拍了拍車窗上貼着的“曲江學區房諮詢”的小貼紙：“得把這個拍進去，讓粉絲一眼就知道你是做學區房的！”他又退到路邊，拍了段我開車緩緩起步的鏡頭，背景是遠處的天鵝堡門口，雪後的陽光灑在天鵝堡門口三面紅旗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完美！”吳大帥看着攝像機裏的素材，滿意地拍了下手，“這視頻發出去，肯定能漲粉，到時候深圳那單說不定就能成！”
回到店裏時，楊店長正在跟魯老板商量年後的抖音推廣計劃，見我們進來，笑着說：“拍得怎麼樣？要是需要加字幕或者配樂，我認識個朋友，能幫咱們弄。”
“挺好的，楊哥，謝謝您。”我笑着說，心裏滿是感激——店裏的人雖然各有各的業務，但總能在需要的時候搭把手，有勾心鬥角的算計，也有互相幫襯的踏實。
晚上下班，我開着車往出租屋走。路燈亮了，暖黃的燈光照在路面上，像撒了層碎金。路過巷口李記時，老板還在門口吆喝，看見我的車，笑着揮了揮手：“小林，明天還來買肉夾饃不？給你留雙蛋的！”
我笑着點頭，心裏暖暖的。摸了摸帆布包裏的紅包、客戶資料，還有蘇曉整理的老房材料清單（下午她同事已經送過來了），突然覺得，去年扣的兩萬業績沒白受——它教會我怎麼在委屈裏守住專業，怎麼在業務差異中找到自己的價值，更讓我明白，身邊這些願意幫襯的同事、記着情分的客戶，才是最珍貴的底氣。
回到出租屋，我給媽媽發了條微信，附了張今天拍的新車視頻截圖：“媽，我今天開工了，魯老板給的紅包挺厚，楊哥還幫我整理了客戶資料，周末回來看你們，給你們帶回民街的臘牛肉，再給你買兩盒綠豆糕。”
沒過多久，媽媽的語音就發過來了，聲音裏滿是笑意：“墨兒，你在外面好好幹，遇到這麼好的領導和同事，是你的福氣。不用特意回來，你忙你的，我跟你爸挺好的，昨天你李叔還送了些自家種的白菜和蘿卜過來，夠吃好幾天了。”
我聽着媽媽的聲音，眼眶有點熱。掏出手機，給蘇曉發了條微信：“周末吃醬牛肉，我訂好了位置，下午五點去接你，行嗎？”
蘇曉很快回復：“沒問題！到時候見～”後面還加了個比心的表情包。
躺在床上，我想起新一年的計劃：幫張阿姨的兒子找到合適的學區房，跟吳大帥一起把抖音賬號做起來，多接幾個老客戶轉介紹的單子，還有跟蘇曉一起吃遍回民街的小吃。摸了摸口袋裏的車鑰匙，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卻讓我覺得無比踏實——這輛車，不僅是我給自己的獎賞，更是我在城南繼續往前走的底氣
窗外的西大街漸漸安靜下來，偶爾有汽車駛過，留下一道光痕。我知道，新的一年不會一帆風順，或許還會有客戶誤解，還會有業績壓力，但只要我踏實做好每一件事，身邊有這些人的支持，就一定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前進。畢竟，小車要加油，我也要加油，未來總會越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