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修葺好了嗎?”許穗問一旁無言以對的鄭安順。
鄭安順點頭,許穗就起身,“那正好,去尋村正寫契書和離,再去縣衙。我早點搬出去,否則我這病永遠也好不了。”
一聽這話,鄭家三兄妹都湊上前來,“那,家裏的東西怎麼分?”
鄭安順瞪眼,“我和你娘和離,你們也想分家嗎?”
“不不不,”鄭長安趕緊表態,“我是說你和娘之間要怎麼分東西?”
鄭安順理所當然道:“你娘分一大半。”
“這怎麼行?”楊秀兒憋不住開始跳腳。
許穗也不慣着她,反手一巴掌甩過去,“我沒全部拿都是我心善,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楊秀兒捂着臉,眼巴巴地望着鄭長明。
鄭長明也附和她的話,“娘一個人住,爲啥分那麼多東西?”
許穗甩了甩手,看來今天這些人都想挨巴掌。
“啪!”鄭長明捂住臉,滿臉的難堪。
“不服氣?”許穗又一巴掌扇過去,“我當年就該把你溺死在海裏,免得你惹我生氣,你這樣不仁不義不孝的孽障,媽祖娘娘見了你都犯惡心。”
“我再說一遍,沒有我下海底撈東西,就憑你們每天撒撒網,能過好日子?若是再煩我,那你們全都給我滾到老房子去住。”
鄭安順沒反駁,瞪了想說話的鄭長安一眼,留下何珠女妯娌和幾個孩子,一家人去了村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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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們要和離?怎麼好好的要和離?”村正也是村裏大姓鄭氏的族長,對此非常意外。
許穗面無表情,“日子過不下去了可不得和離?”
村正看向一旁的鄭安順,“順子,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讓小穗不開心的事情?”
鄭安順臉憋得通紅,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許穗不想過多糾纏,耐心道:“您放心吧,我自願和離的。”
村正又問了幾句,才嘆着氣給二人寫契書。
家裏的錢財許穗拿走一大半,桌椅搬走,床板搬走,鍋碗瓢盆分走一半,鐵鍋拿走一口,幹貨拿走一半,剩下的歸鄭安順。
寫好契書,村正交給二人,擺擺手走到一邊憋悶去了。
事已成定局,鄭家兄弟再不滿也沒有了法子。
鄭長禾亦步亦趨地跟在幾人身後,“爹,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您總不能讓我空手回去吧?”
一旁的許穗對此充耳不聞,鄭安順停下腳步,“長禾,你的嫁妝已經是咱們上沙澳數一數二的了,別總是巴望着補貼你婆家。你兩個哥哥還有一家人,侄兒侄女們都還小,逢年過節你回來我們給孩子紅封沒二話,但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怎麼能叫得寸進尺呢?我娘掙那麼多錢憑啥沒我的份?”鄭長禾跳腳。
許穗掏了掏耳朵,“我掙的錢跟你有啥關系?鄭長安幾個都分不到我幾個錢,你想屁吃?”
她煩躁的順了下發尾,“鄭安順,趕緊的去縣衙。”
鄭安順雖說心裏總是念掛着陳芳蘭,但在子女面前還是很站在許穗這一邊的。
鄭長安和鄭長明面面相覷,許穗揮手,“回去把我的東西給我搬去老屋,要是敢少一樣或者以次充好,別怪我砸了屋子。”
鄭長安兄弟心口一跳,絲毫不懷疑許穗說到做到,忙不迭回去搬東西,既然拿不到更多,得把手頭的保住啊!
沒有人理會鄭長禾,鄭長禾氣得跳腳,也只能坐了船回紅沙澳去。
鄭安順帶着許穗坐上去縣城的筏子,到了縣城之後直奔縣衙斷親。
從縣衙出來,鄭安順捏着手中薄薄的紙有些恍惚。
許穗收好契書,去買了米面和肉菜,晚上慶祝和離,當然要吃頓好的。
又去買了個鐵鎖鎖大門,鄭家的鐵鎖用好些年了,她看不上。
回去的船上,鄭安順好幾次想和許穗搭話,都被許穗無視了。
下了筏子,鄭安順提着許穗買的米面和她一起去老屋。
老屋也是石頭搭建的,連上灶房一共只有三間屋子,許穗打算一間用作臥室,一間用作洗澡間。
院牆上密密匝匝插着磨尖了的貝殼,這是她娘教她的,以前她爹出海夜裏未歸,母女二人在家也很放心。
即便是獨自一人住,也不怕了。
掃了一眼屋子裏和灶房裏的東西,許穗點點頭,看來她的巴掌還是很有用的。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幾個白眼狼打着玩兒。
“行,再去把灶房和臥室的鎖取了咱們就兩清了。”許穗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鄭安順沉默着點頭,暗忖自己爲何會覺得兩清二字這般刺耳?
上沙澳不少人都知道了許穗和鄭安順和離的事情,對於打量的目光,許穗視而不見,鄭安順倒是有些如芒在背。
遠遠的,就見鄭家院子裏站着個婦人。
鄭安順臉色一變,許穗似笑非笑地挑眉,“瞧瞧,她都迫不及待了,你心裏不得樂開花了?”
鄭安順別過臉,腳下步子變快。
二人一起進了院子,陳芳蘭轉過身來,本來滿臉的笑意在看見許穗之後僵了一下,“許穗?”
許穗越過她,直接去把臥室和灶房上的兩把鎖取下來。
楊秀兒趕緊去攔,“娘,您這是做什麼?您拿走了我們灶房裏頭的東西怎麼辦?”
“關我屁事,我的巴掌你還沒嚐夠是不是?”許穗作勢揚起手,楊秀兒趕緊縮脖子。
一旁的陳芳蘭皺眉,“許穗,你都跟安順哥和離了,家裏的東西怎麼還要弄走?”
許穗笑了,“陳芳蘭,我家的事關你屁事?不說我和鄭安順和離了,我再不願意承認,鄭長安這幾個棒槌也是我親生的。你還沒嫁過來呢,就管東管西起來了?”
“我買的東西,我想拿就拿。鄭安順,你說呢?”許穗冷冽的目光看向鄭安順。
鄭安順趕緊點頭,“芳蘭,家裏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許穗買的,該她拿。”
陳芳蘭垂眸咬住下唇,許穗嗤笑一聲,晃蕩着手裏的兩把鎖頭毫無留戀地走出了鄭家的院子。
她一直沒有回頭,凡此過往,皆爲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