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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一個“皚川”,仿佛是這裏的女主人一樣,整個人的氣場與那天的狼狽尷尬天壤之別。
對於她的一大串弦外之音,我像是全然沒聽見,只是輕輕抬手撫了下她的臉,由衷贊嘆:
“看來你的臉皮還真是厚,那麼重的耳光打下去,居然這麼快就消腫了。”
江嫵臉色微變,像是想起了什麼,下意識想後退。
“你想幹嘛?別發瘋......”
“瘋?”我湊近她,低聲耳語,“你知不知道,這幾年顧皚川身邊的人都叫我什麼?”
江嫵想躲,卻來不及了,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走向旁邊的消防通道。
辦公室裏有人探頭過來,但看到是我,立刻又縮了回去。
我一把推開消防門,將她拽進樓梯間。
江嫵掙扎着,聲音帶着哭腔,滿是恐懼:
“你敢對我怎麼樣?皚川不會放過你的!”
我看着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忽然也產生了些好奇心:
“真的嗎?顧皚川會怎麼對我?”
我一邊說着,將她推到了樓梯邊緣,看着她驚恐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怕什麼呀?這點高度掉下去又死不了。”
江嫵半個身子懸空,整個人仿佛已經嚇沒了半條命。
她想求饒,可眼神瞥到我的身後,突然哭叫起來:
“救我!”
身後傳來一聲厲喝:“你在幹什麼?!”
我回過頭,看到了顧皚川。
他臉色鐵青,目光落在被我按在樓梯邊緣搖搖欲墜的江嫵身上,眼神瞬間冰冷刺骨。
“向明月,鬆手!”
我聽話地點點頭,當即鬆了手。
江嫵失去重心,猝然栽倒,順着樓梯滾落。
“阿嫵!”
聲嘶力竭的一聲呼喊,顧皚川幾步上前,一把推開我。
我猝不及防被他一推,後背撞上堅硬的牆壁,喉間瞬間泛上一股腥甜。
顧皚川卻看也沒看我,踉蹌着下樓,小心翼翼蹲在江嫵身邊。
他似是還有些別扭,手明明已經伸了過去,卻在觸碰到江嫵的前一刻停下來,懸在空中。
直到江嫵掙扎了一下,帶着哭腔哽咽出聲:
“皚川......我差點以爲再也看不到你了......”
這一刻,再多表面上的別扭和恨意都徹底消失了。
顧皚川幾乎想也不想攬過江嫵,將她打橫抱起。
他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第一次充滿了失望。
“向明月,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我靠着牆,強壓下喉間的血腥味,然後朝他眨眨眼,滿不在乎地咯咯笑起來:
“開個玩笑而已嘛,誰知道她這麼不經嚇......”
“夠了!”顧皚川厲聲打斷我,“你到底還要開多少次這種惡劣的玩笑?”
他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你的張揚輕狂,也該有個限度了。”
江嫵的眼淚滴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摟着她緊了緊,從我身旁大步走過。
他沒有再給我一個眼神。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我再也克制不住,胃裏翻涌着吐出一大口血來。
我看着自己滿身滿臉的血,像戲台子上最蠢笨的小醜一樣。
我忽然想起從前顧皚川抱着我,哭着問怎麼會有我這麼蠢的人。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是啊,怎麼會有我這麼蠢的人?
我越來越頻繁的吐血。
甚至於有時,在睡夢中也會被鼻腔和喉嚨裏的血嗆醒。
好在醒來時,顧皚川並不在我身邊,省去了我想借口解釋的功夫。
鏡子裏的人臉色慘白,我想打開水龍頭沖掉水池裏的猩紅液體,可伸出手時,突然掉落了一件東西——
是那枚鑽戒。
三周年紀念日時,顧皚川親手爲我戴上的。
當時的尺寸剛剛好,可才過了半個月而已,我卻瘦得連戒指都戴不住了。
我撿起戒指放好,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心裏異常平靜。
該去醫院拿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