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是個並不寬敞的小天地,甚至可以說是逼仄。
隨着陸野整個人的擠入,原本還算有點空餘的單人床瞬間變得滿滿當當。
那股子獨屬於男人的熱氣,混合着剛洗完澡的肥皂味和那股好聞的煙草氣,霸道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炸開,把原本盤踞在蘇晚周身的寒意擠得無影無蹤。
蘇晚的那雙腳,這會兒正死死地貼在陸野硬邦邦的腹肌上。
那塊皮肉燙得嚇人,像是一塊燒紅的鐵板。
蘇晚被冰得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想往回縮,卻被一只大手鐵鉗般箍住了腳踝。
“亂動什麼?”
陸野的聲音啞得厲害,像是含了一口沙礪,聽在耳朵裏帶着股電流。
他在黑暗中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正在忍受着某種極大的煎熬,“老實點,再亂蹬,我把你扔出去。”
說是扔出去,那只大手的動作卻輕得不像話。他把那雙凍得像冰坨子的小腳往自己懷裏更深處揣了揣,幾乎是用自己的體溫在一點點把那股寒氣給熨平。
蘇晚整個人縮得像只鵪鶉,臉埋在他的頸窩裏,小腹那股墜痛雖然還在,但那種要命的絞殺感已經退去了不少。
“陸野哥……肚子還疼……”她哼哼唧唧地撒嬌,聲音軟綿綿的,帶着點剛哭過的鼻音。
陸野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在被窩底下的另一只手,遲疑了半秒,然後緩緩探了過來。
那只手很大,掌心裏全是經年累月摸爬滾打磨出來的老繭,粗糙得像是一張砂紙。
可當這只手隔着那層薄薄的棉布秋衣,覆上蘇晚平坦軟嫩的小腹時,蘇晚忍不住舒服地嘆息了一聲。
太暖和了。
就像是在數九寒天裏揣了個剛出爐的烤紅薯。
陸野的手掌寬大,幾乎能蓋住她整個小腹。
他笨拙地按照林海洋之前隨口提過的方法,順時針地在上面輕輕揉搓。
掌心的紋路刮擦着布料,帶起一陣陣細微的摩擦感。那股源源不斷的熱力,順着他的掌心,穿透皮膚,直達那個冰冷的子宮,把裏面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寒氣一點點驅散。
“是這兒疼?”陸野問,喉結在蘇晚的額頭上蹭過。
“嗯……再往下一點點……”蘇晚得寸進尺。
陸野的手指顫了一下,呼吸猛地滯住。那個位置……太危險了。
但他只是停頓了一瞬,手掌便依言往下挪了半寸,力道更加輕柔,像是怕稍微用力就能把這塊溫軟的美玉給揉碎了。
隨着他的動作,蘇晚腦海裏的系統提示音,像是過年放鞭炮一樣,噼裏啪啦地炸響。
【叮!檢測到高質量肢體護理行爲(純陽之氣灌注)。】
【判定:該行爲包含極度的憐惜與犧牲精神(男主正在忍受巨大的生理與心理雙重考驗)。】
【獎勵暴擊!生命值+48小時!】
【當前總生命值:110小時。】
【恭喜宿主!生命值首次突破三位數!您的身體機能正在緩慢修復中。】
蘇晚聽着這美妙的聲音,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只吃飽喝足的小狐狸。
四十八個小時啊!這可是整整兩天!
果然,只要把陸活閻王拿捏住了,這命那是想怎麼續就怎麼續。
相比於蘇晚的愜意,陸野此刻簡直是在煉獄裏煎熬。
懷裏的人又軟又香,像是一團剛發好的面團,怎麼捏怎麼有。
她那雙冰涼的小手也不老實,一會兒摸摸他的鎖骨,一會兒拽拽他的背心帶子。尤其是她那個腦袋,在他脖頸處蹭來蹭去,那呼吸噴灑在他的大動脈上,激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陸野咬着後槽牙,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還是個素了快三十年的正常男人。現在自家媳婦光溜溜地(雖然穿着秋衣秋褲但在他看來跟沒穿沒區別)躺在他懷裏,還要他坐懷不亂地給人揉肚子?
這也太考驗黨性了!
“陸野哥,你身上好燙啊。”蘇晚明知故問,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你是不是發燒了?”
陸野一把抓住那只作亂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咬牙切齒地低吼:“蘇晚!你給我老實點!等你不疼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蘇晚在那黑暗中偷笑,像只得逞的小耗子。
就在這時,腦海裏的系統再次播報,這次的聲音裏帶着一股子幸災樂禍的味道。
【叮!實時轉播開啓。】
【檢測到敵對目標陳雪遭遇重大挫折,宿主爽感度提升。】
【正在爲您播報場外狀況……】
蘇晚閉着眼,一邊享受着陸野的大手按摩,一邊聽着系統傳來的好消息。
……
此時此刻,家屬院的筒子樓裏,氣氛可不像陸野這屋裏這麼旖旎。
公共澡堂那一出鬧劇,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到半個小時就傳遍了整個軍區大院。
這年頭娛樂活動少,誰家兩口子吵架都能被津津樂道半個月,更何況是陸團長沖冠一怒爲紅顏,手撕文工團台柱子這種勁爆大戲?
“哎喲,你們是沒看見!”王秀蓮站在水房裏,一邊洗衣服一邊眉飛色舞地跟幾個軍嫂比劃,“那個陳雪平日裏看着挺高傲,關鍵時刻心眼子壞得很!蘇晚妹子都在地上疼抽抽了,臉白得跟死人一樣,她還在那說風涼話,說人家是裝的!”
“真的假的?這也太毒了吧?”
“那還有假?我當時就在旁邊!”另一個軍嫂接話,“後來陸團長沖進來救人,陳雪竟然還敢攔着!說什麼男的不能進女澡堂,那是人命關天的時候嗎?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怎麼着?”
“陸團長一胳膊就把她給掄飛了!咣當一聲撞櫃子上,那叫一個解氣!要我說,陸團長真是個爺們,護犢子護得緊!”
輿論的風向,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覺得蘇晚嬌氣、配不上陸野,那經過今天這一遭,所有人都看到了陸野對蘇晚的態度。那是要星星不給月亮,誰敢動蘇晚一下,他就敢跟誰拼命。
反觀陳雪,以前營造的那個懂事、大方、戰友情深的人設,徹底崩塌。
在那個講究階級友愛、團結互助的年代,見死不救、冷嘲熱諷,那可是嚴重的思想品德問題。
文工團,團長辦公室。
陳雪捂着還要散架的肩膀,眼淚汪汪地站在辦公桌前。趙剛黑着一張臉,把手裏的茶缸子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陳雪同志!我對你很失望!”
趙剛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但在原則問題上從不含糊,“陸團長的愛人身體不好,這是全團都知道的事。她在澡堂暈倒,你不幫忙就算了,還要阻攔救援?你的階級感情哪裏去了?你的戰友愛哪裏去了?”
“政委,我……我只是覺得那是女澡堂,陸團長闖進去影響不好……”陳雪還在狡辯,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影響不好?”趙剛冷笑一聲,“現在全大院都在說你冷血!這影響就好了?陸野那是爲了救人!事急從權懂不懂?要是蘇晚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陳雪咬着嘴唇,臉色煞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
“鑑於你這次行爲造成的惡劣影響,團裏決定給你一個口頭警告處分。”趙剛揮了揮手,一臉的不耐煩,“另外,最近文工團的慰問演出,你就不要參加了,留在團裏好好寫檢查,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思想問題!”
陳雪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
不讓參加演出?那是把她這個台柱子給雪藏了啊!
……
聽完系統的轉播,蘇晚在被窩裏笑得花枝亂顫。
該!
讓你搞身材霸凌,讓你想看我不穿衣服出醜。
這下好了,不僅名聲臭了,連事業都得停擺。
陸野感覺懷裏的人在抖,以爲她又疼了,手上的動作立馬停下,緊張地問:“怎麼了?又疼厲害了?要不再喝點紅糖水?”
蘇晚抬起頭,在那昏暗的光線裏,看着陸野那張寫滿了擔憂的臉。
這個男人,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不疼了。”蘇晚伸出手,捧住陸野那張胡茬還沒刮幹淨的臉,大拇指在他緊皺的眉心輕輕揉了揉,“陸野哥,你真好。”
陸野愣了一下,隨即耳根子又開始發燙。他偏過頭,躲開她的手,粗聲粗氣地說:“好什麼好,把你弄成這樣,是我沒照顧好。”
“不是你的錯。”蘇晚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聽着那有力的心跳聲,“是有些人心眼壞。陸野哥,那個陳姐姐……她是不是很討厭我呀?”
這是典型的綠茶發言,但在陸野聽來,那就是自家小白兔受了委屈還在幫別人找補。
陸野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那種在戰場上才會出現的殺伐之氣一閃而過。
“她討不討厭你不重要。”陸野的手重新覆在她的腹部,這次稍微用了點力,像是在做一個鄭重的承諾,“以後,家屬院這一片,我讓警衛連盯着。只要她在,就不許靠近咱們這棟樓五十米。她要是再敢在你面前晃悠,老子扒了她的皮。”
這是要把陳雪徹底封殺在他的生活圈之外。
蘇晚心裏那個舒坦啊,簡直比喝了蜜還甜。她像只考拉一樣,手腳並用地纏在陸野身上,在他下巴上用力親了一口。
“老公最棒了!”
這一聲老公,喊得那是百轉千回,甜度爆表。
陸野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那根名爲理智的弦徹底斷了。他翻身,雙臂撐在蘇晚身體兩側,那雙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嚇人,死死地盯着身下的小女人。
被窩裏的溫度陡然升高。
“蘇晚。”陸野的聲音暗啞得不像話,“你是不是覺得,我真不敢動你?”
蘇晚眨了眨眼,無辜地看着他:“我有免死金牌呀,林醫生說了,這幾天不能碰涼的,也不能劇烈運動。”
陸野氣笑了。
他低下頭,狠狠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雖然沒用力,但也帶着點懲罰的意味。
“行,這幾天我不動你。”陸野在她耳邊磨着牙,“但這筆賬我記下了。等你好了,連本帶利,看我怎麼討回來。”
說完,他並沒有離開,而是重新躺回去,把人死死箍在懷裏,那架勢恨不得要把她勒進自己的骨頭縫裏。
既然吃不到,那就抱個夠。
窗外的風雪似乎小了些,屋內爐火微紅,被窩裏暖意融融。蘇晚靠在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港灣裏,聽着陸野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眼皮子開始打架。
生命值充足,反派被打臉,老公在身邊。
這日子,美得很。
然而。
就在蘇晚迷迷糊糊即將墜入夢鄉的那一刻。
“嗚——!!!”
一聲淒厲、尖銳、刺破蒼穹的長鳴聲,毫無預兆地在寂靜的夜空中炸響!
那聲音大得驚人,像是有一把利刃直接劃開了夜幕,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緊迫感,瞬間穿透了筒子樓的牆壁,震得窗戶上的玻璃都在嗡嗡作響。
這不是普通的起床號。
這是防空警報!是一級戰備的集結號!
原本還沉浸在溫柔鄉裏的陸野,身體在這一瞬間發生了質的變化。
前一秒,他還是那個在被窩裏給媳婦暖肚子、滿腦子都是這點兒女情長的溫柔丈夫。
下一秒。
那個鐵血、冷硬、殺伐果斷的邊防團團長,回來了。
陸野幾乎是彈射般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在黑暗中的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掀開被子、下床、抓起掛在門後的武裝帶和軍裝,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任何一絲多餘。
那雙剛才還盛滿了柔情的眼睛,此刻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凜冽。
蘇晚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嚇蒙了。
她心髒狂跳,下意識地擁着被子坐起來,看着那個正在飛速扣扣子的背影,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
這不僅僅是因爲警報聲帶來的本能恐懼。
更是因爲……
如果陸野走了,如果他去打仗了,她的充電寶就沒有了!
這裏是邊境線!一級戰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流血,意味着犧牲,意味着他可能……回不來。
“陸野!”
蘇晚的聲音都在發抖,這次不是演的,她是真的怕了。她顧不上冷,從被窩裏撲出去,一把抓住了陸野剛穿好的軍裝袖子。
“你要去哪?發生什麼事了?”
陸野正在扎腰帶的手一頓。
他轉過身,看着只穿着單薄秋衣、滿臉驚恐的蘇晚。
屋裏的燈沒開,借着窗外的雪光,蘇晚看到了他臉上那種從未有過的嚴肅和凝重。那是屬於軍人的職責,是在國家大義面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餘地的決絕。
“戰備警報。”
陸野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語速極快,“邊境有突發狀況,全團緊急集合。”
他伸手,把蘇晚那只抓着他袖子的小手,一點一點,堅定地掰開。然後反手握住,用力捏了一下。
那只大手依然滾燙,但此刻傳遞過來的,不再是旖旎的溫存,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告別。
“在家待着,鎖好門,誰來也別開。”
陸野把蘇晚塞回被窩,動作有些粗魯,卻透着最後的關切。他俯下身,在蘇晚冰涼的額頭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這一吻,帶着硝煙未起的決絕,帶着生離死別的沉重。
“等我回來。”
只有這四個字。
說完,陸野抓起桌上的配槍,轉身大步流星地沖向門口。
“砰!”
房門被重重關上。
緊接着,樓道裏傳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那是整個筒子樓裏的軍官們正在奔赴戰場的轟鳴。
蘇晚呆呆地坐在黑暗中,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耳邊還回蕩着那刺耳的警報聲。
剛才還溫暖如春的被窩,隨着陸野的離開,溫度正在急速流失。
而她腦海裏的系統,此刻也發出了冰冷的提示音,那紅色的倒計時數字,顯得格外刺眼。
【警告!檢測到核心續命目標陸野正在快速遠離宿主!】
【距離:100米……500米……1公裏……】
【由於失去陽氣壓制,宿主體內寒毒反噬概率提升。】
【當前生命值流逝速度: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