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海回來後，寵物醫院的生意莫名好了起來。據說鎮上流傳着“小滿丫頭能和動物說話”的傳言，不少人抱着生病的寵物慕名而來，連鄰市的人都特地開車過來。
“你看這只鸚鵡，天天罵我老公，是不是中邪了？”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把鳥籠往櫃台上一放，籠裏的鸚鵡立刻撲騰起來，尖聲叫道：“渣男！喝酒！打麻將！”
林小滿忍着笑，指尖輕輕點了點鳥籠：“它不是中邪，是學舌學多了，把你平時罵的話記住了。”她又對鸚鵡說，“再罵就不給你吃瓜子了。”
鸚鵡立刻蔫了，歪着腦袋瞪她，倒真不叫了。女人又驚又喜：“真能聽懂啊？太神了！”
玄趴在旁邊的貓爬架上，假寐的眼睛掀開一條縫，對着鸚鵡投去一個鄙夷的眼神。自從小石頭把“玄先生曾是威震一方的千年貓妖”這事傳開後，醫院裏的動物們看他的眼神都帶着敬畏，連平時最囂張的那只橘貓都不敢再搶他的貓罐頭了。
這天傍晚，林小滿正給一只剛斷奶的奶貓喂奶，周醫生拿着一張裱好的畫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掛在牆上。畫的是一片桃花林，一個穿漢服的女子站在樹下，懷裏抱着一只銀灰色的貓，畫風細膩，落款是“月娥戲貓圖”。
“這是我托人修復的。”周醫生得意地拍了拍畫框，“上次在迷霧谷找到的那半幅畫，我找了個老匠人，把缺失的部分補全了，怎麼樣？像不像真的？”
林小滿湊近一看，畫中女子的眉眼確實和外婆的照片很像，只是懷裏的貓……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玄也跳下貓爬架，走到畫前，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這貓的眼睛不對。”玄突然開口，“我當年的眼睛是琥珀色，畫裏這只卻是綠色的。”
周醫生愣了愣：“可能是老匠人記錯了？畢竟是補畫，難免有偏差。”
林小滿沒說話，指尖輕輕拂過畫中貓的眼睛。血脈印突然微微發燙，畫中的綠色眼睛像是活了過來，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她猛地縮回手，心髒突突直跳：“這畫有問題。”
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貓叫聲，像是有十幾只貓在吵架。林小滿和玄對視一眼，趕緊出去查看。
醫院門口的老槐樹下，聚集了十幾只流浪貓，爲首的是那只瘸腿黃狗的老相好——三花貓。三花貓對着玄弓着背，喉嚨裏發出憤怒的低吼，其他貓也跟着起哄，場面亂糟糟的。
“怎麼回事？”林小滿問道。她能聽懂貓語，卻被這混亂的叫聲吵得頭暈。
玄往前走了一步，沉聲喝道：“安靜！”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妖力，流浪貓們瞬間安靜下來，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依舊帶着敵意。
三花貓往前走了兩步，對着玄喵喵叫了幾聲，聲音又急又怒。林小滿聽懂了，它在說：“你不是玄先生！真正的玄先生不會讓我們離開老巢！你把他怎麼了？”
“什麼離開老巢？”林小滿一頭霧水。
玄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你們的老巢在哪？誰讓你們離開的？”
三花貓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原來城裏的流浪貓都有個共同的老巢，在城郊的一座廢棄教堂裏，那裏有玄早年設下的結界，能擋住惡犬和捕貓人。可昨天，一只戴着鈴鐺的綠眼貓突然出現，說玄先生有令，讓它們全部離開教堂，搬到東邊的垃圾場去。
“綠眼貓？”林小滿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了畫裏的綠色貓眼，“它長什麼樣？”
三花貓用爪子在地上畫了個圈：“很大，銀灰色，眼睛是綠的，脖子上戴着個金鈴鐺，和你腕上的銀鈴很像。”
玄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是共工的詭計！他想引流浪貓去垃圾場，那裏靠近黑水族殘留的妖氣點，一旦貓群被妖氣污染，就會變成他的傀儡！”
“那我們快去救它們！”林小滿急道。
“來不及了。”玄望着東邊的方向，眉頭緊鎖，“教堂的結界只有我能打開，它們既然能被引走，說明結界已經被破了。”
他突然看向牆上的畫，眼神冰冷：“那幅畫有問題。綠色貓眼是共工的妖術，他用畫裏的幻影冒充我，騙走了貓群。”
周醫生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懊惱地拍了下大腿：“都怪我！我不該隨便補畫的！那老匠人……”
“不怪你。”玄打斷他，“共工早有預謀，就算沒有這幅畫，他也會想別的辦法。當務之急是找到貓群，阻止它們被妖氣污染。”
阿忠和小石頭接到消息也趕來了。小石頭的羅盤能追蹤貓妖的氣息，很快就確定了貓群的位置——果然在東邊的垃圾場。
“垃圾場的地下有黑水族留下的黑水潭。”小石頭指着羅盤，“它們已經靠近潭邊了！”
衆人趕緊驅車前往垃圾場。遠遠就看到垃圾場裏閃爍着綠色的光芒，十幾只流浪貓圍在一個土坑邊，眼神呆滯，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正一步步往坑裏跳。坑邊站着一只巨大的銀灰色貓，綠眼睛，脖子上戴着金鈴鐺，正是三花貓說的那只貓。
“住手！”玄大喝一聲，從車上跳下來，化作人形。
綠眼貓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聲音竟然和玄一模一樣：“師弟，別來無恙啊。”
“你不是我！”玄握緊長劍，“共工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冒充我？”
“冒充？”綠眼貓冷笑一聲，身形一晃，化作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面容竟和玄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睛是綠色的，“我是玄影，你忘了？當年被你親手打下懸崖的師兄。”
林小滿和周醫生都愣住了。玄還有師兄？
玄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握着劍的手微微顫抖：“你沒死？”
“托你的福，撿了條命。”玄影的綠眼睛裏充滿了怨毒，“當年師父說你是玄貓一族的天才，處處護着你，連鎮族鱗都要傳給你！憑什麼？我不服！”
他抬手一揮，土坑裏的黑水突然翻涌起來，化作無數水箭射向玄：“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的過去！”
玄揮劍抵擋，水箭撞在劍刃上，發出刺耳的響聲。玄影的招式和玄極爲相似，顯然師出同門，兩人纏鬥在一起，一時間難分高下。
林小滿看着那些還在往坑裏跳的流浪貓，急中生智，取下腕間的銀鈴，用力搖晃起來。清脆的鈴聲在垃圾場裏回蕩，帶着血脈印的力量，那些呆滯的流浪貓突然晃了晃腦袋，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快離開這裏！”林小滿喊道。
三花貓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招呼其他貓往垃圾場外跑。
玄影看到貓群跑了，分神之際，被玄一劍刺穿了肩膀。他慘叫一聲，綠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突然化作一道綠光，朝着土坑跳去，瞬間消失在黑水裏。
“別追了！”玄攔住想上前的小石頭，“黑水潭連接着地下暗河，追上去會中埋伏。”
他走到土坑邊，看着裏面翻滾的黑水，眼神復雜：“玄影當年確實是被我打下懸崖，我以爲他死了……沒想到被共工救了，還被種下了黑水族的妖丹。”
“那他說的鎮族鱗……”林小滿想起之前的事。
“鎮族鱗本該由師兄繼承，可他心術不正，想用鱗的力量控制同族，師父才改傳了我。”玄嘆了口氣，“他恨我，也恨整個玄貓一族，這次被共工利用，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周醫生看着遠處漸漸消失的貓群，鬆了口氣：“幸好貓群沒事。那幅畫怎麼辦？留着也是個禍害。”
“燒了它。”玄的語氣很堅定，“畫裏有玄影的妖氣，留着會繼續作祟。”
回到寵物醫院，周醫生趕緊把畫取下來，拿到後院用艾草點燃。畫紙燃燒時，發出一陣刺鼻的黑煙，黑煙裏隱約傳來一聲貓的哀鳴，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林小滿看着腕間的銀鈴，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原以爲解決了共工和黑水族，就能過上安穩日子，沒想到玄還有這樣的過往，而玄影的出現，無疑是又一個隱患。
“別擔心。”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握住她的手，“玄影雖然厲害，但他的妖力裏摻雜了黑水，根基不穩，不足爲懼。倒是共工，能說動玄影，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
夜風吹過，老槐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林小滿知道，這場關於玄貓一族恩怨的風波，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