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中心的交接手續辦得很快。
一周後,蘇晚拿到了產權證和鑰匙。
顧晏辰陪她去實地驗收。
車子開進園區時,蘇晚還是被震撼到了。
太大了。
八個標準化倉庫整齊排列,每條車道都夠兩輛貨車並排通行。裝卸區全是自動化設備,監控覆蓋每個角落。
比她前世參觀過的那些大型物流園,還要先進。
“陳家三年前建這個,是想壟斷城南的物流市場。”
顧晏辰走在她身邊,介紹道。
“但他們資金鏈一直緊張,建好後根本沒怎麼運營,就急着拿去抵押貸款了。”
蘇晚點頭。
她記得前世這個物流中心後來被一家外資企業收購,三年後估值翻了五倍。
“現在這裏有多少員工?”
“原本有一百二十個,陳家出事跑了一半。剩下六十多個,大多是老員工,熟悉設備。”
“把他們全部留下。”
蘇晚說。
“工資上浮10%,重新籤合同。”
顧晏辰挑眉。
“這麼大方?”
“人才比設備值錢。”
蘇晚看着遠處正在檢修機器的幾個老師傅。
“而且……現在招人不容易。有經驗的更少。”
她頓了頓。
“對了,安保系統要升級。尤其是監控和門禁。”
“已經安排了。”
顧晏辰點頭。
“我找了專業的安防公司,下周進場。”
兩人正說着,一個穿着工裝的中年男人跑過來。
“請問……是蘇總嗎?”
“我是。”
蘇晚點頭。
“您就是王廠長吧?”
王廠長趕緊點頭,有點緊張。
“蘇總,顧總,我帶您們轉轉?”
“好。”
跟着王廠長,蘇晚把整個園區仔細看了一遍。
設備確實新,保養得也不錯。
但問題也不少。
“倉庫3的消防系統需要更新,上次檢查沒過關。”
“園區西邊的圍牆有裂縫,得重修。”
“還有員工宿舍……條件太差了,很多人不願意住。”
王廠長一條條匯報。
蘇晚邊聽邊記。
走到園區最裏面的停車場時,她停下腳步。
那裏停着十幾輛貨車。
車身上都噴着“陳氏物流”的字樣,但大多破破爛爛的。
“這些車……”
“都是陳家的。”
王廠長苦笑。
“有的欠了維修費,有的欠了油費,司機都跑了,車就扔這兒了。”
蘇晚皺眉。
“能用的有幾輛?”
“最多……三四輛吧。”
“處理掉。”
蘇晚說。
“全部賣掉,換新的。”
王廠長愣了愣。
“蘇總……這得花不少錢啊……”
“該花的錢,不能省。”
蘇晚轉頭看他。
“王廠長,我給你三個月時間。”
“我要看到這個物流中心——煥然一新。”
“能做到嗎?”
王廠長挺直腰板。
“能!”
“好。”
蘇晚笑了。
“需要多少預算,做個方案給我。”
“是!”
回去的路上,蘇晚一直在算賬。
物流中心改造、買車、升級系統……
前期投入,至少還得兩千萬。
加上之前拍賣的一個億……
她手頭的現金流,有點緊張了。
“錢不夠?”
顧晏辰開着車,瞥了她一眼。
“……有點。”
蘇晚沒否認。
“需要多少?”
“至少兩千萬。”
“我借你。”
顧晏辰說得很自然。
蘇晚轉頭看他。
“利息多少?”
“不要利息。”
顧晏辰頓了頓。
“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物流中心運營後,我要占30%股份。”
蘇晚皺眉。
“30%太多了。”
“那你說多少?”
“15%。”
“25%。”
“20%。”
“成交。”
顧晏辰笑了。
“蘇晚,你砍價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跟你學的。”
蘇晚也笑。
“不過……你真覺得物流中心能賺錢?”
“當然。”
顧晏辰打了把方向。
“下周高鐵站的消息一公布,你這塊地,光收租金就能回本。”
“更別說……”
他頓了頓。
“我手裏有幾個大客戶,正愁找不到靠譜的物流合作方。”
蘇晚眼睛一亮。
“真的?”
“嗯。”
顧晏辰點頭。
“顧氏集團每年的倉儲物流費用,超過五千萬。”
“以前是外包的,現在……可以給你做。”
蘇晚心跳加速。
五千萬?!
“不過——”
顧晏辰故意拖長聲音。
“得籤正規合同,一切按市場價來。我可不會給你開後門。”
“當然。”
蘇晚立刻說。
“公是公,私是私。”
顧晏辰看了她一眼,眼裏有笑意。
“蘇總果然專業。”
第二天,蘇晚在辦公室看物流中心的改造方案。
手機響了。
是李琛。
“蘇總,出事了!”
他聲音很急。
“咱們的貨……在高速上被扣了!”
蘇晚心一沉。
“哪批貨?爲什麼被扣?”
“就是發往上海的那批秋裝,五百箱。”
李琛聲音發顫。
“說是……涉嫌走私,要開箱檢查!”
走私?
蘇晚皺眉。
她做的都是正經生意,哪來的走私?
“誰扣的?”
“高速公路執法大隊。”
李琛頓了頓。
“但我覺得……是有人故意整我們。”
蘇晚明白了。
“貨現在在哪?”
“被拉到城北的扣貨倉庫了。”
“我馬上過去。”
半小時後,城北扣貨倉庫。
蘇晚到的時候,李琛已經在了。
一個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在開箱。
看見蘇晚,他抬起頭。
“你就是貨主?”
“對。”
蘇晚走過去。
“請問,我們的貨有什麼問題?”
“涉嫌走私。”
男人指着打開的箱子。
“這裏面,有未報關的進口面料。”
蘇晚看了一眼。
箱子裏全是成衣,哪來的進口面料?
“您是不是搞錯了?”
“搞沒搞錯,查了就知道了。”
男人揮手。
“全部開箱!”
十幾個工人開始拆箱。
蘇晚站在旁邊,看着一箱箱衣服被翻出來,扔在地上。
心裏那點火,慢慢燒起來。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
“張律師,帶人過來。城北扣貨倉庫。”
掛了電話,她看向那個男人。
“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趙。”
“趙隊長。”
蘇晚點頭。
“我想問問——您是根據什麼,判定我們的貨涉嫌走私的?”
“舉報。”
趙隊長點了根煙。
“有人實名舉報,說你們廠長期使用走私面料。”
“舉報人是誰?”
“這個不能告訴你。”
趙隊長吐了口煙。
“我們也是按程序辦事。”
蘇晚冷笑。
“程序?您連證據都沒有,就扣我們的貨,這也叫程序?”
趙隊長臉色一沉。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蘇晚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您拿不出確鑿證據,今天這些貨的損失,還有延誤交貨的違約金——”
她頓了頓。
“我會全部算在您頭上。”
趙隊長噎住了。
他盯着蘇晚看了幾秒,然後笑了。
“小姑娘,嚇唬我?”
“是不是嚇唬,您試試就知道了。”
蘇晚語氣平靜。
“我這些貨,總價值三百萬。延誤一天,違約金是貨值的10%,也就是三十萬。”
“您扣了多久了?”
趙隊長臉色變了變。
“……也就幾個小時。”
“現在是下午兩點。”
蘇晚看了眼表。
“如果六點前貨放不了,明天一早,我的律師就會去法院起訴您——濫用職權,造成重大經濟損失。”
“你……”
趙隊長還想說什麼,外面傳來刹車聲。
張律師帶着兩個助理走進來。
“蘇總。”
他朝蘇晚點頭,然後看向趙隊長。
“趙隊長是吧?我是蘇氏服裝廠的法律顧問,姓張。”
他遞過去一張名片。
“關於貴單位扣押我當事人貨物的事,我想看看相關手續。”
趙隊長額頭冒汗了。
“……手續……手續在單位。”
“那麻煩您回去取一下。”
張律師微笑。
“另外,根據《行政強制法》第二十四條,扣押貨物需要出具扣押決定書和清單。請問,您帶來了嗎?”
趙隊長徹底慌了。
他哪有什麼手續?
今天早上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這裏有走私貨,他就帶人來了。
根本沒想到會碰上硬茬子。
“我……我打個電話。”
他掏出手機,走到一邊。
蘇晚沒理他,轉頭看向李琛。
“清點損失。”
“是。”
李琛趕緊帶人去數。
十幾分鍾後,趙隊長回來了,臉色很難看。
“……誤會,都是誤會。”
他擠出笑。
“貨可以放了。”
“放?”
蘇晚挑眉。
“趙隊長,您翻箱倒櫃查了半天,一句誤會就完了?”
“那……那你想怎麼樣?”
“道歉。”
蘇晚說。
“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清楚——我們的貨,沒有任何問題。”
趙隊長臉漲紅了。
“……對不起。”
他咬牙。
“是我工作失誤。”
“還有。”
蘇晚指了指地上那些被翻亂的衣服。
“這些貨,您得負責整理好,重新裝箱。”
“你……”
趙隊長想發火,但看到旁邊的張律師,又忍住了。
“……行。”
他揮手。
“都過來!幫忙裝箱!”
工人們面面相覷,但還是照做了。
蘇晚轉身往外走。
張律師跟上來。
“蘇總,這事不對勁。”
“我知道。”
蘇晚點頭。
“查查那個匿名舉報電話。還有……趙隊長最近跟誰聯系過。”
“明白。”
張律師頓了頓。
“另外……剛才我收到消息,工商那邊也去廠裏了,說要查賬。”
蘇晚腳步一頓。
“什麼時候的事?”
“半小時前。”
“走。”
她拉開車門。
“回廠裏。”
廠裏,會議室。
三個工商局的人坐在對面,表情嚴肅。
財務老王滿頭大汗,正在翻賬本。
“幾位領導,我們的賬絕對沒問題……”
“有沒有問題,我們看了才知道。”
帶頭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女人,姓周。
她翻了翻賬本,皺眉。
“你們這個月進項稅和銷項稅對不上啊。”
“那是因爲……”
老王想解釋,被蘇晚打斷了。
“周科長。”
蘇晚走進來,拉了把椅子坐下。
“賬本可以慢慢看。但我想知道——是誰舉報我們偷稅漏稅的?”
周科長抬起頭。
“這個……我們不能透露。”
“是不能透露,還是根本沒有?”
蘇晚笑了。
“周科長,我們廠子剛被查過走私,現在又被查稅——這巧合,是不是太多了點?”
周科長臉色微變。
“……我們是按程序辦事。”
“程序我懂。”
蘇晚點頭。
“但程序也不能被人當槍使。”
她頓了頓。
“這樣吧周科長,您盡管查。賬本、流水、發票——隨便看。”
“但如果查不出問題……”
她往前傾身。
“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周科長盯着她看了幾秒,合上賬本。
“今天先到這兒。”
她站起身。
“賬本我們帶回去看。有問題會再聯系你們。”
說完,帶着人走了。
老王鬆了口氣。
“蘇總……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有人想搞我們。”
蘇晚揉了揉眉心。
“而且……是同時從多個方向下手。”
走私、稅務、甚至可能還有消防、環保……
陳澤在泰國,手伸不了這麼長。
那會是誰?
蘇柔?
她沒這個本事。
正想着,手機響了。
是顧晏辰。
“喂?”
“工商的人走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
顧晏辰頓了頓。
“我剛收到消息——顧晏軒昨天去找了工商局的王副局長,他舅舅。”
蘇晚明白了。
原來是他。
“爲了報復拍賣會的事?”
“估計是。”
顧晏辰聲音冷下來。
“他也就這點本事了。”
“需要我出手嗎?”
“不用。”
蘇晚搖頭。
“我能處理。”
“你確定?”
“確定。”
蘇晚頓了頓。
“不過……有件事你得幫我。”
“說。”
“查查顧晏軒最近的經濟狀況。”
蘇晚眯起眼。
“他挪用的那筆錢,肯定不止九千萬。”
“如果他還有別的窟窿……”
顧晏辰懂了。
“你想釜底抽薪?”
“對。”
蘇晚點頭。
“打蛇打七寸。”
“把他徹底按死,省得他以後再蹦躂。”
顧晏辰笑了。
“蘇晚,你真是……”
“真是什麼?”
“真是我的賢內助。”
蘇晚耳根一熱。
“……少貧嘴。”
“我說真的。”
顧晏辰語氣認真。
“等把這些破事都處理完——”
他頓了頓。
“蘇晚,我們訂婚吧。”
蘇晚愣住了。
手機差點掉地上。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訂婚。”
顧晏辰重復。
“我不想再等了。”
蘇晚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心跳得厲害。
“你……”
“你不用現在就回答。”
顧晏辰打斷她。
“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告訴我。”
他頓了頓。
“無論你答不答應,我都會在你身邊。”
電話掛了。
蘇晚還舉着手機,耳朵嗡嗡響。
訂婚?
她前世到死都沒穿過婚紗。
這輩子……
真的要嫁人了嗎?
“蘇總?”
老王小心翼翼地問。
“您沒事吧?”
“……沒事。”
蘇晚放下手機。
“繼續工作。”
她走到窗邊,看着樓下。
陽光正好。
風很溫柔。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但不知道爲什麼……
她總覺得,有什麼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晚上,蘇晚回到家。
母親已經睡了,父親在客廳看電視。
看見她,蘇國棟招招手。
“晚晚,過來。”
蘇晚走過去坐下。
“爸,怎麼了?”
“今天……工商局的人來廠裏了?”
“……嗯。”
“是顧家那小子幫忙擺平的?”
蘇晚愣了愣。
“爸,你怎麼知道?”
“你張叔告訴我的。”
蘇國棟指的是張律師。
他嘆了口氣。
“晚晚,爸知道你有本事。但商場上的事,有時候不是光有本事就行的。”
“顧家那小子……對你是真心的。”
蘇晚低頭。
“……我知道。”
“知道就好。”
蘇國棟拍拍她的手。
“爸不是老古板。只要你幸福,爸就支持。”
蘇晚鼻子一酸。
“爸……”
“行了,去睡吧。”
蘇國棟擺擺手。
“明天還得忙呢。”
蘇晚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腦子裏亂糟糟的。
顧晏辰的話,父親的話,還有今天發生的那些事……
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過。
手機震了。
是顧晏辰發來的信息。
“查到了。顧晏軒挪用公款,總額一億兩千萬。”
“其中五千萬,是準備用來賄賂新區規劃局領導的。”
蘇晚猛地坐起來。
賄賂?!
她立刻回撥過去。
“喂?你說清楚!”
“顧晏軒想拿新區的一塊地,但競標對手太強,他就想走歪路。”
顧晏辰聲音很冷。
“錢已經送出去了,但對方沒收。”
“爲什麼沒收?”
“因爲——”
顧晏辰頓了頓。
“對方是我的人。”
蘇晚倒吸一口涼氣。
“你……”
“我早就盯上他了。”
顧晏辰淡淡說。
“證據已經收齊了。明天一早,我會交給紀委。”
蘇晚沉默了。
顧晏軒這次……徹底完了。
“蘇晚。”
顧晏辰忽然叫她。
“嗯?”
“明天之後,顧家內部……可能會有一場動蕩。”
他聲音很低。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暫時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你去哪兒?”
蘇晚打斷他。
“出國?還是……”
“去處理一些家族內部的事。”
顧晏辰沒說具體。
但蘇晚聽懂了。
顧明遠進去了,顧晏軒也要進去了。
顧家那些旁系,肯定會鬧。
顧晏辰得去鎮場子。
“需要多久?”
蘇晚問。
“……不確定。”
顧晏辰頓了頓。
“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個月。”
“好。”
蘇晚點頭。
“我等你。”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
然後,顧晏辰輕聲說:
“蘇晚,等我回來——”
“我們就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