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親的告誡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陸煊心頭。

接下來的幾天,他按照要求,停止了內功修煉。每天只站樁、練拳架、打套路。這種“倒退”式的訓練,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憋悶——就像一輛已經踩下油門的車,突然被強行掛回空擋。

但理智告訴他,父親是對的。

那天下午在武館,他再次嚐試“按掌破磚”。這一次,他刻意壓制了胸中那股蠢蠢欲動的熱流——那是玉佩帶來的、對勁力近乎本能的精細控制欲。

結果很糟糕。

第一掌,磚塊表面裂開,但內部只碎了三分之一。第二掌,他加重了力道,磚塊直接斷成兩截,斷面粗糙,毫無之前的“透勁”美感。

陳志強在一旁看着,沒說話,但眼神裏的疑惑藏不住。

陸煊知道他在想什麼:三天前還神乎其技,怎麼突然就退步了?

他沒法解釋。

只能沉默地收拾磚塊粉末,把長凳擦幹淨,然後繼續去站樁。

***

周三下午,武館來了不速之客。

那時陸煊正在後院練槍,父親在前廳接待學員諮詢。忽然聽到前廳傳來爭執聲,聲音陌生,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腔調。

他收起槍,走到通往前廳的月亮門邊。

透過門縫,看到兩個穿西裝的男人。

爲首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梳着油亮的背頭,穿着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他身後跟着個年輕人,像是助理,手裏捧着平板電腦。

父親陸正陽站在他們對面,臉色平靜,但眼神很冷。

“陸館長,我們的條件已經很優厚了。”背頭男人開口,聲音圓滑,“您這武館占地三百多平,按現在老城區的拆遷補償標準,每平米兩萬八。我們‘鼎盛地產’願意出到三萬五,還額外補償您五十萬的搬遷費。”

他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意向書,您看看。籤了字,三天內首付款到賬。”

陸正陽沒接文件。

“武館不賣。”他說,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釘進木頭裏的釘子。

背頭男人笑了,是那種公式化的、不帶溫度的笑。

“陸館長,您可能沒搞清楚狀況。”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陳舊的水磨石地面、斑駁的牆壁、那些老舊的兵器架,“老城區改造是市裏的重點項目。您這兒……說句不好聽的,屬於‘歷史遺留問題’。我們願意按正規流程跟您談,是給您面子。”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要是走強制征收程序,補償款可就沒這麼多了。而且……您這武館裏這麼多刀槍劍戟,算不算‘管制刀具’?消防合不合格?有沒有辦學資質?這些事真要查起來……”

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陸正陽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是冷笑。

“你叫劉明達,對吧?”他說,“鼎盛地產的拆遷部經理。三年前,你在西城區拆老紡織廠宿舍樓,逼得一個老太太跳了樓。最後賠了八十萬,私了。”

劉明達的臉色變了。

“你怎麼知道?”

“江城武術圈不大。”陸正陽淡淡道,“老太太的兒子,是我徒弟的戰友。”

氣氛驟然緊繃。

劉明達身後的年輕人下意識往前挪了半步,手微微抬起——那是個戒備的姿勢,陸煊看得出來,這人練過,而且不是花架子。

“陸館長,過去的事沒必要提。”劉明達恢復鎮定,但眼神陰了幾分,“咱們就事論事。您這武館,賣還是不賣?”

“不賣。”

“好。”劉明達點點頭,收起文件,“那咱們就走程序。不過我得提醒您,程序走起來,時間可就長了。三個月?半年?一年?這期間要是出點什麼意外……比如武館失火,或者您兒子出門摔個跤……”

“你威脅我?”陸正陽的聲音陡然一沉。

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陸煊從未聽過的、冰冷徹骨的語氣。

那一瞬間,後院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劉明達臉色發白,額頭滲出細汗。他身後的年輕人更是渾身僵硬,像被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

“我……”劉明達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陸正陽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鍾。

然後,那股壓迫感突然消失了。

“滾。”他說。

劉明達如蒙大赦,帶着年輕人倉皇離開。出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陸煊從月亮門後走出來。

“爸……”

“沒事。”陸正陽擺擺手,臉色有些疲憊,“這種事,這些年見多了。”

他走到茶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喝幹。

“老城區改造,地皮值錢。咱們這武館,位置是不錯。”他苦笑,“前年就有人來問過,我都沒搭理。沒想到這次來的是鼎盛……這家公司,背景不幹淨。”

“他們會再來嗎?”

“肯定會。”陸正陽說,“但下次來,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他看向兒子,眼神復雜:“小煊,這段時間……你出門小心點。”

陸煊心頭一緊:“他們敢亂來?”

“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陸正陽站起身,“我去給幾個老朋友打個電話。你在武館守着,有人來就說我不在。”

他去了後院。

陸煊站在空蕩蕩的練功廳裏,忽然覺得這間熟悉的武館,變得有些陌生。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灰塵在光柱裏飛舞。

那些老兵器沉默地掛在架上,刀口、槍尖、劍鋒,在光線下泛着冷硬的光澤。

像一群等待出征的老兵。

***

第二天,武館沒開門。

父親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走動走動”。陸煊獨自留在武館,繼續站樁、練拳。

但心靜不下來。

他時不時看向門口,耳朵豎着,聽外面的動靜。巷子裏每一聲汽車喇叭,每一次腳步聲,都讓他神經緊繃。

下午三點,門被敲響了。

不是劉明達那種粗暴的拍門,而是有節奏的、克制的三聲輕叩。

陸煊走到門後,透過門縫往外看。

是兩個穿便服的男人。一個四十多歲,國字臉,眼神銳利;一個三十出頭,戴着眼鏡,文質彬彬。兩人站姿筆挺,有種特殊的氣質。

不像地產公司的人。

“請問陸館長在嗎?”國字臉男人開口,聲音沉穩。

“我爸出去了。你們是……”

“市公安局的。”男人掏出證件,“我姓趙,趙建國。這位是小李。有點事想找陸館長了解一下情況。”

警察?

陸煊心裏咯噔一下,但還是開了門。

“請進。”

兩人走進武館,目光習慣性地掃視四周。趙建國的視線在那些兵器上停留了片刻,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坐。”陸煊引他們到茶桌,“我爸可能晚點回來。要不……你們先跟我說說是什麼事?”

趙建國和小李對視一眼。

“也行。”趙建國坐下,“最近市裏出了幾起傷人案,手法……比較特殊。我們想問問陸館長,有沒有聽說過什麼風聲。”

“傷人案?怎麼個特殊法?”

小李打開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調出幾張照片,遞給陸煊。

第一張照片,是一個金屬防盜門的特寫。門板中央,有一個清晰的凹陷。不是撞擊造成的,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按”進去的。凹陷邊緣光滑,門漆都沒怎麼掉。

第二張照片,是一根扭曲的鋼管。鋼管直徑五厘米,壁厚三毫米,是工地常見的腳手架材料。但現在,它像麻花一樣被擰成了螺旋狀。更詭異的是,鋼管表面沒有工具夾持的痕跡,只有幾個模糊的……指印?

第三張照片,是一個人的背部特寫。皮膚上,有一個清晰的青黑色掌印。掌印不大,但深陷進皮肉裏,周圍的毛細血管全部破裂,形成蛛網般的淤血。

陸煊看着這些照片,手心開始冒汗。

他認得出來。

第一張,是“按勁透體”,需要極強的穿透力和控制力。

第二張,是“螺旋勁”,通過手掌的旋轉發力,將力道傳導至物體內部,造成結構性破壞。

第三張……是“陰勁”。力道不傷表皮,直透內髒。中掌者表面看只是淤青,實際上五髒六腑都已受損。

這都是內家拳裏的高深技巧。

而且,從照片上的痕跡來看,出手的人……功力很深。

“這些案子,有什麼共同點嗎?”陸煊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

“有。”趙建國盯着他,“受害者都是……‘鼎盛地產’的人。”

陸煊猛地抬頭。

“什麼?”

“劉明達,鼎盛地產的拆遷部經理,上周五晚上在停車場被人打了。”趙建國緩緩道,“兩根肋骨骨裂,脾髒輕微出血。背上有這麼個掌印。”

他指着第三張照片。

“另外幾個,也是鼎盛地產的員工或者關聯人員。有的斷了胳膊,有的折了腿。”趙建國頓了頓,“手法都很專業,不是普通鬥毆。而且……現場沒留下什麼線索。”

陸煊腦子飛快轉動。

鼎盛地產剛來威脅過武館,轉頭他們的人就被打了。用的還是內家拳的手法……

這太巧了。

巧得讓人不安。

“你們懷疑……是武術圈的人幹的?”他問。

“不是懷疑,是確定。”小李接話,“我們走訪了市內十幾家武館、拳館、搏擊俱樂部。大部分教練看了照片,都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不多。但具體是誰……沒人知道。”

趙建國補充:“或者說,沒人願意說。”

他看向陸煊:“陸館長在江城武術圈德高望重,人脈也廣。我們想請他幫忙問問,有沒有人知道什麼內情。畢竟……這種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陸煊明白了。

警方這不是普通的走訪,而是……警告。

他們在告訴武術圈:我們知道是你們的人幹的,趕緊自己處理,別逼我們動手。

“我會轉告我爸的。”他說。

“謝謝。”趙建國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忽然問,“陸師傅,您覺得……要練到什麼程度,才能打出這樣的掌印?”

陸煊沉默了幾秒。

“至少……得是明勁巔峰,或者暗勁入門。”

“練到這個程度,需要多久?”

“看天賦。快的十年,慢的……一輩子也摸不到門檻。”

趙建國點點頭,沒再問。

兩人離開後,陸煊獨自坐在武館裏,很久沒動。

夕陽西下,光線漸漸暗去。

他摸着胸前的玉佩,那溫潤的觸感此刻卻讓他感到一陣寒意。

鼎盛地產的威脅。

內家高手的襲擊。

警方秘密的走訪。

這些事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在緩緩收緊。而陸氏武館,就在網中央。

父親回來時,天已經黑了。

陸煊把下午的事說了一遍。

陸正陽聽完,久久不語。他坐在黑暗裏,只有煙頭的紅光忽明忽滅。

“爸,會不會是……有人想幫咱們?”陸煊試探着問。

“幫?”陸正陽冷笑,“這是把咱們往火坑裏推。”

他掐滅煙頭。

“鼎盛地產的人被打,用的還是內家拳的手法。現在警方找上門……你猜,鼎盛會怎麼想?”

陸煊臉色一白。

“他們會覺得……是咱們找人幹的?”

“不止。”陸正陽聲音低沉,“他們會覺得,咱們這是在‘示威’。是在告訴他們:你們敢動武館,我們就敢動你們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老規矩。”他說,“但現在,規矩亂了。有人想把水攪渾……渾水才好摸魚。”

“那咱們怎麼辦?”

陸正陽轉過身,看着兒子。

眼神裏,有種陸煊從未見過的決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說,“但在這之前……小煊,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不管發生什麼,保護好自己。”陸正陽一字一頓,“咱們陸家的傳承……不能斷。”

窗外,夜色如墨。

遠處城市的霓虹閃爍,像無數只窺伺的眼睛。

陸煊握緊拳頭,掌心傳來玉佩溫潤的觸感。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

平靜的日子,或許就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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