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院的食堂在主樓地下一層,是個挑高很低的長方形大廳。牆面下半截貼着老式的白色瓷磚,上半截刷着早已泛黃的乳膠漆,瓷磚接縫處積着經年的黑色污垢。兩排長長的金屬餐桌固定在地面上,椅子是廉價的塑料椅,大多已經出現裂紋,用膠帶勉強纏着。

午餐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半。病人按照病區分批進入,趙伶所在的第三區排在第二批。當他跟着隊伍走下樓梯時,鼻腔立刻被復雜的氣味填滿:消毒水、漂白劑、陳年油脂、還有蒸煮過度的蔬菜特有的那股悶軟氣味。在這之下,依舊有那絲陰鬱的檀香,但在地下一層,這氣味混入了更深的潮溼黴味,變得渾濁而沉重。

趙伶端着不鏽鋼餐盤,沿着取餐窗口移動。今天的午餐是米飯、燉得稀爛的胡蘿卜土豆塊、幾片看不出原貌的肉,還有一小碗飄着零星油花的清湯。他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這裏視野好,能看清大半個食堂。

周會計坐在食堂最遠的角落,背對着大廳,面前只擺着一碗白粥。他沒有動筷,而是低頭看着攤在桌上的記錄本,鉛筆在紙上快速移動着。算盤放在手邊,珠子偶爾隨着他身體的輕微動作發出咔噠聲。

小念坐在離周會計不遠的一張小桌子旁,那是兒童病人的專用區域。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碗裏的糊狀食物,眼睛不時瞟向趙伶這邊,但一旦趙伶看過去,她就立刻低下頭。

食堂裏大約有三十多個病人,分散在各處。大多數人安靜地吃着,或者機械地把食物塞進嘴裏,眼神空洞。但也有幾個表現出明顯異常的:一個老人反復用勺子敲擊餐盤,發出規律的叮當聲;一個中年女人對着空氣說話,時不時點頭;還有上次團體治療時那個擺頭的年輕人,此刻正神經質地左右環顧,嘴唇無聲地快速開合。

趙伶慢慢吃着飯,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觀察上。他發現,食堂裏的“異常感”比樓上任何地方都強。不是指病人的行爲異常,而是指那種彌漫在空氣中的、無形的壓力。像是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頭頂,只是大多數人已經習慣了,或者感知不到。

他嚐試調動一絲微弱的感知力,不是大範圍探查,而是像伸出無形的觸須,輕輕觸碰食堂的空氣。

然後他“感覺”到了。

無數細微的、破碎的“碎片”。不是記憶殘響那樣完整的意識片段,而是更零散的東西:一閃而過的恐懼,瞬間的憤怒,深沉的絕望,茫然的困惑……這些情緒碎片像灰塵一樣漂浮在食堂的空氣裏,隨着人們的呼吸進進出出,有些附着在牆壁上,有些沉入地磚縫隙,有些則被某些人無意識地吸收,又隨着他們的情緒波動重新釋放出來。

這裏是個情緒的沼澤。半個世紀以來,無數病人在這裏吃飯、爭吵、崩潰、哭泣,他們的情緒殘留沉澱下來,形成了這片無形的污染場。

而食堂的位置——地下一層,更接近地基,更接近周會計所說的“地下那個東西”。這些情緒碎片,很可能被地下的存在吸收、轉化,又反饋回來,形成某種惡性循環。

趙伶收回感知,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這種碎片化的情緒污染雖然稀薄,但數量龐大,接觸時間稍長就會讓人不適。他看向其他病人,忽然明白了爲什麼很多人吃飯時眼神空洞——那可能不是病症,而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關閉一部分感知,減少與這些情緒碎片的共鳴。

午餐時間過半時,變故發生了。

那個一直左右擺頭的年輕人突然停止了動作。

他僵在椅子上,眼睛瞪大,瞳孔縮成針尖大小,直勾勾地盯着食堂天花板的某個角落。他的嘴巴微微張開,發出嗬嗬的吸氣聲,像是喘不過氣。

同桌的其他病人察覺到異常,紛紛挪開椅子,遠離他。

“好多……眼睛……”年輕人喃喃道,聲音不大,但在一片相對安靜的食堂裏格外清晰。

趙伶順着他視線的方向看去——天花板上只有幾盞老舊的日光燈,燈罩積滿灰塵,光線昏暗。沒有任何異常。

但年輕人的表情越來越驚恐。他開始發抖,手裏的勺子掉在餐盤上,發出哐當一聲。

“好多……好多眼睛……在看我……在盯着我看……”他的聲音提高了,帶着哭腔,“別看我……別看我……”

食堂裏的其他病人開始騷動。有人也抬頭看天花板,雖然看不到什麼,但恐懼會傳染。敲餐盤的老人敲擊速度加快了,對着空氣說話的女人聲音變得尖利,幾個原本安靜的病人開始不安地扭動身體。

護工發現了異常,兩個男護工快步走過去,試圖控制住年輕人。

“冷靜點,李偉,沒事的,什麼都沒有——”一個護工按住他的肩膀。

“放開我!”年輕人突然尖叫起來,猛地甩開護工的手,從椅子上跳起來,“它們來了!它們從天花板上下來了!好多眼睛——!”

他指向空中,手指瘋狂顫抖。

就在這一刻,趙伶看到了。

不是用肉眼,而是用那種特殊的感知——在年輕人所指的位置,空氣確實出現了異常。無數個細小的、無形的“注視點”在空中凝聚,每一個都散發着冰冷的、非人的惡意。它們密密麻麻,真的像無數只眼睛,懸浮在食堂上空,俯視着下方的人群。

這些“注視點”不是實體,更像是某種意識的投射,來自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它們正在吸收食堂裏彌漫的恐懼情緒,並以此爲養分,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壓迫感。

年輕人的尖叫引發了連鎖反應。更多的病人開始驚慌,有人捂住耳朵,有人縮到桌子底下,有人跟着尖叫。食堂陷入混亂。

護工試圖維持秩序,但面對幾十個情緒失控的病人,他們顯得力不從心。一個護工拿起對講機呼叫支援,但地下層的信號很差,對講機裏只有刺耳的電流聲。

就在這時,算盤聲響起。

不是輕柔的撥弄,也不是昨夜那種急促的撞擊,而是一種沉穩的、有節奏的敲擊。周會計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他一只手托着算盤,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算盤框架上有規律地敲擊——不是撥動珠子,而是直接用指節敲擊烏木框架。

咚。咚。咚。

每一聲都清晰、沉穩,帶着某種奇異的穿透力。聲音不大,卻奇跡般地壓過了食堂裏的騷動,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趙伶注意到,隨着算盤聲的響起,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注視點”出現了波動。它們像是被聲波幹擾的水面倒影,開始扭曲、模糊,聚合力減弱。

周會計一邊敲擊算盤,一邊走向那個尖叫的年輕人。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都踏在敲擊的節奏上,形成一種奇特的共鳴。當他走到年輕人面前時,敲擊聲突然變了——從敲擊框架變成了快速撥動珠子。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珠子高速碰撞,發出雨點般密集的聲響。這聲音不再試圖安撫,而是帶着一種明確的驅散意志,像無形的掃帚掃過空中。

那些“注視點”開始潰散。

不是瞬間消失,而是像煙霧被風吹散,一點點稀釋、淡化,最終完全消失。食堂上空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也隨之減弱。

年輕人停止了尖叫。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睛依舊睜得很大,但瞳孔逐漸恢復正常大小。他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天花板,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仿佛不明白自己剛才爲什麼那麼害怕。

“坐下吃飯。”周會計平靜地說,停止了撥動算盤。

年輕人呆呆地坐回椅子上,拿起勺子,機械地開始吃飯,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其他病人也逐漸平靜下來。護工們鬆了口氣,開始安撫那些還處於緊張狀態的病人。食堂慢慢恢復秩序,但氣氛明顯比之前更壓抑,大多數人加快了吃飯速度,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周會計收起算盤,走回自己的座位。他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先看了一眼趙伶,眼神裏傳遞出明確的信息:注意看。

然後,周會計從口袋裏掏出一小截粉筆——不是普通粉筆,而是暗紅色的,和他在財務室畫符用的“墨水”顏色很像。他蹲下身,在剛才年輕人站立位置的地面上,快速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一個圓圈,裏面有個交叉的十字。

符號完成的瞬間,趙伶感覺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動從符號中心擴散開來,像漣漪般掃過周圍幾米的範圍。波動所過之處,空氣中殘留的情緒碎片被淨化、驅散,那種無形的污濁感減輕了許多。

周會計站起身,用鞋底抹掉了符號。地面上只留下淡淡的紅色痕跡,很快就會在清潔工打掃時被徹底擦除。

他端着幾乎沒動過的白粥,走到餐具回收處,放下餐盤,然後離開了食堂。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多餘動作,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但趙伶知道,那絕不是什麼小事。

周會計用算盤聲驅散了那些“注視點”——那是什麼?是地下那個東西的“感官延伸”嗎?還是另一種獨立的異常現象?那些“眼睛”爲什麼會在食堂出現?是因爲這裏情緒碎片密集,容易吸引它們?還是因爲那個叫李偉的年輕人,本身就有某種特質,容易被“注視”?

更重要的是,周會計最後畫的那個符號。那明顯是一種淨化或封印的印記,雖然簡單,但效果顯著。而且他特意讓趙伶看到,是在教學嗎?還是在暗示什麼?

趙伶快速吃完飯,端着餐盤走向回收處。經過李偉身邊時,他刻意放慢腳步,用眼角餘光觀察這個年輕人。

李偉已經恢復了“正常”,正低着頭,小口小口地吃着已經涼了的飯菜。但他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握着勺子的手很不穩,勺子與餐盤邊緣碰撞,發出輕微的叮當聲。他的眼神依舊空洞,但深處有一種深藏的恐懼,像受傷的動物躲在洞穴深處,不敢出來。

趙伶還注意到,李偉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痕跡,像是長期戴過什麼束縛裝置留下的印記。但痕跡的邊緣不規則,顏色也不均勻,更像是……某種東西從皮膚內部滲出的污漬?

“別看。”一個很小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趙伶轉頭,發現小念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女孩端着空餐盤,眼睛看着地面,嘴唇幾乎不動地低聲說:“他那裏……有髒東西的記號。看久了,髒東西也會看你。”

趙伶心中一凜。小念的意思是說,李偉身上被標記了?被那些“眼睛”標記了?所以才會成爲攻擊目標?

“什麼髒東西?”他壓低聲音問。

“就是……想要進來,想要占地方的髒東西。”小念說得很模糊,但趙伶大概聽懂了:那些異常存在在尋找“宿主”,而李偉可能因爲某種原因,成爲了優先目標。

“周叔叔能幫他嗎?”

小念搖搖頭:“周叔叔說,記號太深了,已經……已經長到裏面去了。只能讓他安靜一點,不那麼難受。但髒東西已經認得他了,還會再來。”

她頓了頓,補充道:“周叔叔說,你身上現在還沒有記號。但要小心,不要被髒東西記住臉。”

不要被記住臉。這句話讓趙伶後背發涼。那些“眼睛”在識別、記憶、標記目標?這意味着它們的行動不是完全隨機的,而是有策略的?

“小念,你能看見那些記號嗎?”趙伶問。

“有的能,有的不能。”小念說,“很明顯的能看見,像那個哥哥手腕上的。不明顯的……要很仔細看才能看見一點點。”

她抬起頭,快速看了趙伶一眼:“哥哥你現在還沒有。但要小心,昨天晚上的那只特別大的眼睛……它看你看了很久。”

昨晚的那只眼睛。那個豎瞳的、充滿惡意的注視。那東西也在記憶他嗎?也在嚐試給他打上“記號”嗎?

趙伶感到一陣緊迫感。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盡快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學會防護,學會反擊。

“小念。”他想起周會計紙條上的囑咐,“吃完飯,我教你唱一首新的歌,好嗎?”

小念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暗淡下去:“周叔叔說,不要隨便學新的歌。別人的歌不一定適合我。”

“這是周叔叔讓我教你的。”趙伶說,“是一首……能讓亮變得安靜一點的歌。”

小念歪着頭想了想,然後點點頭:“那好吧。但要在沒人的地方。周叔叔說,學歌的時候,不能被打擾。”

午餐時間結束,病人被分批帶回樓上。趙伶和小念故意走在隊伍最後,等到其他人都進入活動室或房間後,趙伶對護工說想帶小念去屋頂透透氣——這是被允許的,只要在護工視線範圍內。

病院的屋頂是個平坦的水泥平台,四周有矮護欄。風很大,吹得兩人的病號服獵獵作響。從這裏能看到病院的全貌:紅磚主樓,側翼的輔助樓,荒蕪的後院,還有遠處城市的模糊輪廓。

護工在樓梯口等着,給了他們十分鍾。

“就在這裏吧。”趙伶說。他選擇屋頂,是因爲這裏空曠,沒有牆壁,沒有水管,那些異常現象相對較少。而且風聲能掩蓋他們的聲音。

“小念,我要教你的這首歌,叫《鎮守潼關》。”趙伶輕聲說,“它不是童謠,是一出戲裏的唱段。講的是一個將軍堅守城池,保護百姓的故事。”

小念認真聽着,眼睛看着趙伶。

“這首歌的特點是……穩。”趙伶努力尋找孩子能理解的詞匯,“它不燙,不冷,就是穩穩的,像一塊大石頭。唱的時候,心裏想着保護的東西,想着要守住的地方,聲音就會變得很有力量,但不是那種會傷到別人的力量。”

他頓了頓:“周叔叔讓我教你,是因爲他覺得你可能需要更多保護自己的方法。你的童謠很好,但有時候,我們可能需要不同的歌,來應對不同的情況。”

小念點點頭:“我懂。媽媽以前也說過,壞東西有很多種,所以趕走壞東西的方法也要有很多種。”

“對。”趙伶欣慰於小念的理解力,“那我現在唱一句,你跟着學一句,好嗎?不用唱大聲,輕輕哼就行。”

他開始教。先唱第一句:“潼關險,潼關固——”

小念跟着哼,聲音很小,調子模仿得七七八八,但缺少戲曲特有的韻味。不過這沒關系,重點不是學會唱戲,而是理解這首歌的“內核”:堅守、穩定、守護。

教了三四遍後,小念已經能勉強哼出完整的四句。她學得很認真,每次哼唱時,都會閉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什麼。

“怎麼樣?”趙伶問,“唱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嗎?”

小念睜開眼睛,想了想:“有點重。不像我的童謠那樣輕飄飄的。好像……好像腳底下生根了,站得更穩了。”

“那就對了。”趙伶說,“這首歌就是要讓你站得更穩,不被壞東西推開,也不被它們拉走。”

他看了看時間,還有兩三分鍾:“小念,你記住,如果晚上又感覺到特別大的眼睛在看你,或者有其他特別可怕的東西,你就唱這首歌。不用唱大聲,就在心裏唱,想着要保護自己,要站穩。”

“那我的童謠呢?”小念問。

“你的童謠也很好,可以一起用。”趙伶說,“但記住,不同的歌有不同的用處。你的童謠像是……一把傘,遮住自己不被看見。這首歌像是一面盾,擋在前面不讓壞東西靠近。”

小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把話記下了。

護工在樓梯口招手,時間到了。

下樓時,小念忽然拉住趙伶的袖子,小聲說:“哥哥,那個手腕有記號的哥哥……他今晚可能會出事。”

趙伶心裏一緊:“爲什麼?”

“髒東西記住他了,而且今天被周叔叔趕走,生氣了。”小念說得很確定,“它們晚上會來找他,想快點把他……變成它們的地方。”

“周叔叔知道嗎?”

“周叔叔知道。但周叔叔說,他今晚要去修一個很重要的裂縫,可能……可能顧不上。”小念的聲音裏帶着擔憂,“周叔叔讓我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可以試着幫忙。但不能用會燙到人的方法。”

趙伶明白了。周會計在考驗他,也在給他實踐的機會。用“不燙人”的方法,幫助一個被標記的病人,對抗今晚可能來襲的異常。

這是一個危險的測試。但如果成功了,他就能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不是累贅,而是真正的助力。

“我知道了。”趙伶說,“謝謝你,小念。”

回到觀察室後,趙伶開始爲今晚做準備。

他需要一種方法,既能保護李偉,又不暴露自己的力量,不吸引更多注意。不能用“燙人”的唱戲法,那意味着不能動用強烈的情緒和能量。只能用“溫和”的方式。

他想到了今天周會計最後畫的那個符號。雖然不知道具體原理,但那個符號顯然有淨化、穩定的效果。他能不能模仿?用《戲神卷宗》裏的方法,結合自己溫和狀態下的力量,創造出類似的防護?

《戲神卷宗》裏有關於“符咒”和“印記”的篇章,但大多需要特定的材料(朱砂、黃紙、特定的時辰)和復雜的儀式。他現在什麼都沒有。

不過,有一頁提到“心印”:以意念爲筆,以精神爲墨,在虛空中勾勒防護印記。這種方法消耗大,效果弱,但勝在無形無跡,適合臨時應急。

他需要練習。

整個下午,趙伶都在房間裏,閉目冥想,嚐試在腦海中勾勒那個符號——圓圈,中間一個十字。不是簡單地想象形狀,而是注入“穩固”、“淨化”、“守護”的意念,讓這個符號在精神層面“活”過來。

一開始很難。符號剛成形就潰散,意念無法凝聚。但漸漸地,隨着他進入《鎮守潼關》那種沉穩的狀態,精神變得集中而穩定,符號開始能維持幾秒鍾,幾十秒鍾……

到傍晚時,他已經能在腦海中維持符號五分鍾不散,並能感覺到符號散發出的微弱但確實存在的“場”——一種溫和的排斥力,排斥負面情緒和低層次的惡意。

這應該夠了。

只要在異常來襲時,將這個“心印”投射到李偉周圍,形成臨時防護,撐到周會計處理完更緊急的裂縫問題,或者撐到天亮,異常自然退去。

晚飯時間,趙伶在食堂再次見到了李偉。

年輕人坐在角落,一個人,吃得很慢,時不時緊張地左右張望。他的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痕跡,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更明顯了些。

趙伶端着餐盤,故意從他身邊經過。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快速看了李偉一眼,同時在心裏默念《鎮守潼關》的戲文,調動起那種沉穩的力量。

李偉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茫然地看了趙伶一眼。兩人的目光接觸了不到一秒,趙伶就移開了視線,走向自己的座位。

但在那短暫的對視中,趙伶完成了一件事:他將那個已經在腦海中成型的“心印”,像蓋章一樣,輕輕“印”在了李偉身上。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印記,而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標記。這個標記本身沒有防護力,但它像一個信標,能讓趙伶在需要時,快速定位李偉,並將真正的防護印記投射過去。

這很冒險。如果標記被異常察覺,反而會暴露李偉。但趙伶相信,以他現在這種“溫和”狀態下的力量,標記應該是隱蔽的,不會引起注意。

晚飯後,病人陸續回房。趙伶在走廊裏看到了周會計。會計先生抱着算盤,正從一個房間出來,臉上帶着明顯的疲憊。他看到趙伶,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眼神裏傳遞出確認:今晚的行動,照計劃進行。

夜裏,趙伶沒有睡。

他坐在床上,閉着眼睛,一半意識維持着《鎮守潼關》的沉穩狀態,另一半意識延伸出去,感應着那個留在李偉身上的標記。

時間一點點走向午夜。

病房區的燈光熄滅,只留下走廊的夜燈。整棟病院沉入深沉的寂靜,但這種寂靜下,暗流開始涌動。

趙伶感覺到,標記所在的位置——李偉的房間——周圍的氣氛開始變化。溫度下降,空氣中出現細微的、不自然的波動,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聚集。

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集中全部精神,開始在腦海中構建完整的防護印記。

圓圈。十字。穩固。淨化。守護。

這一次,印記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保護另一個無辜者。

爲了證明,他趙伶,不止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鑰匙”。

也可以是一個保護他人的“盾”。

【第八章完,字數:4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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