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原本圍着林嬌的記者們全都涌了過來,鎂光燈瘋狂閃爍。
我媽愣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從不耐煩變成了錯愕。
“沒氣了?怎麼可能?”
她踉蹌着沖過來,推開記者。
“林晚,你別嚇媽!你這玩笑開大發了!”
她抓住我的手,那只手冰冷、僵硬,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
我媽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醫生很快趕到了現場。
他們將我抬上擔架,動作急促而沉重。
“深度昏迷!瞳孔微弱!呼吸衰竭!”
急救醫生的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他回頭瞪着我媽,眼神像刀子一樣:
“你們是家屬?這孩子是肌萎縮側索硬化晚期,你們不知道嗎?!”
“還在這麼冷的天給她潑冷水?你們這是謀殺!”
這句話通過記者的直播鏡頭,瞬間傳遍了全城。
我媽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肌萎縮......什麼?”
她喃喃自語,想起我曾經無數次摔倒,
想起我拿不住的水杯。
想起我說過的每一句“媽,我疼”。
原來,那都不是演戲。
救護車呼嘯而去。
留給現場的,是一場關於人性的審判。
急救室的紅燈,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走廊裏,我媽癱坐在椅子上,
手裏死死攥着那張從我書包裏翻出來的診斷證明。
“肌萎縮側索硬化......”
她喃喃自語,手指劇烈地顫抖着。
“怎麼會呢?她前天還能跑能跳的......”
林嬌站在一旁,臉色慘白,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想起自己曾經踩碎的那些藥片,
想起自己無數次的推搡和冷嘲熱諷。
我爸蹲在角落裏抽煙,卻被路過的護士大聲呵斥。
他像是丟了魂一樣,手裏夾着斷掉的煙頭。
這時,主治醫生推開門走了出來。
他的眼神裏滿是疲憊和鄙夷。
“命保住了,但以後只能靠呼吸機維持了。”
醫生看着我媽,冷笑一聲。
“你們就是林晚的父母?”
“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你們在媒體上很有名了,現在全網都在看你們的優勝劣汰教育成果。”
我媽猛地抬起頭,沖過去抓住醫生的袖子。
“醫生,她能治好嗎?花多少錢都行!
我們可以把嬌嬌出國的錢省下來給晚晚治病!”
醫生一把甩開她,語氣冷若冰霜:
“現在知道花錢了?晚期了,你們早幹什麼去了?”
“她在日記裏寫,爲了省錢買藥,她甚至連續一個月每天只吃一個饅頭。”
“因爲她怕告訴你們之後,會被當作劣等品扔掉。”
“恭喜你們,你們成功的教育出了一個寧死也不願向父母求救的孩子。”
我媽如遭雷擊,整個人委頓在地上。
那些被她引以爲傲的規矩。
那些她用來打磨我們姐妹的殘酷手段。
現在化作了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臉上。
第二天,我醒了。
我躺在ICU裏,全身插滿了管子。
我甚至連眨一下眼睛都覺得費力。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爸媽和林嬌。
他們看起來憔悴極了。
但我心裏沒有任何波動。
沒有恨,也沒有愛。
只是平靜。
像是一口枯井。
林嬌試圖隔着窗戶跟我說話,她哭了,哭得滿臉通紅。
“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病了......你回來好不好?
我不跟你搶房間了,我不跟你搶保送了......”
我看着她。
我想起她曾經把我的藥扔進馬桶,笑着說我演戲。
我想起她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把蛋糕扣在我的頭上。
對不起?
遲來的對不起,比草還輕賤。
我費力地轉過頭,不再看她。
因爲我現在的每一秒生命,都不想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請護士幫我拿出了我的手機。
我用眼動追蹤儀,在屏幕上艱難地敲下了一行字。
那是發給我之前聯系好的律師的。
“執行我的遺囑,清算我名下所有的獎學金。”
“一分錢,都不留給林家。”
“全部捐給困境兒童反霸凌基金會。”
這就是我送給這個優勝劣汰家庭的,最後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