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細碎的月光透着雕花欄窗照在了上面，忽明忽暗。
蕭硯辭攀上蕭寧昭的肩膀，“我說過的事情就會做到，寧昭，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乖乖做我的妻子吧。”
夜裏的寒風很是刺耳，止不住地拍打着窗戶，連帶着窗外的樹幹都在劇烈搖晃抖動，印在窗上的影子顯得猙獰可怖。
蕭寧昭望着窗外，再聽着這麼一席話，頓時嚇出了一聲冷汗。
蕭家一直視蕭硯辭這個獨子爲掌上明珠，如今二姨娘的肚中雖是懷有身孕，可到底也不知是男是女。
若是個男嗣，這樣徒然生下來，也只不過是庶子。
只有蕭硯辭是他們蕭家長房唯一的嫡長子，蕭丞相將他這個嫡子看得比什麼都更重要。
若是讓蕭丞相和大夫人知道蕭硯辭對自己有這樣一番別樣的心思，定是饒不了他的。
當然，更饒不了的，是她自己，是她蕭寧昭。
“我不要。”蕭寧昭的聲音中帶着哭泣，“蕭硯辭，求你放過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蕭硯辭見了她這副模樣，頓時收住了話柄。
他好像將他的寧昭嚇住了。
罷了，小姑娘家的，還是不要一直同她說這些吧。
蕭寧昭心想，從前，她總是窩在蕭硯辭的書房裏，一遍遍地喊着他兄長。
她在這家中最不受人待見，是蕭硯辭給了她一隅之地，護她安好度日。
可是現在，也是他口口聲聲說着這些令人心生畏懼的話，叫她好不安寧。
時間一點點過去，蕭寧昭覺得很是煎熬。
兩人這般依偎着，親密得如同夫妻一般，倒叫寧昭覺得怪異不已。
從前，她一直視蕭硯辭爲哥哥，一直都是，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
從來沒有。
包括他對自己的那些好，她覺得是因爲他是自己的哥哥，才那樣對她好。
包括現在，她也將蕭硯辭繼續視作哥哥罷了。
蕭寧昭在心裏構思了一下話語，試圖用以前的記憶喚回那個作爲她哥哥的蕭硯辭。
“哥哥……你以前說過，因爲我是你妹妹，所以你才對我那樣好……”
蕭硯辭冷笑，“我說的話你便信了？寧昭，你不是一向機靈狡黠，怎麼看不出來我很早就對你有着別樣的心思？”
蕭寧昭又出了一身冷汗，“很早是多早？”
蕭硯辭沒有正面回答，依舊道，“很早很早，寧昭。”
很早很早，甚至早到蕭硯辭自己也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蕭寧昭的。
理智上，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
可是每回見了寧昭，他都忍耐不住，總想要跟她多接近一些。
風聲不消減，窗外掛着的一盞明燈被吹得胡亂飛舞，與屋內的平靜完全相反。
蕭寧昭突然道，“你是蕭家大公子，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少做這些不合規矩的事情吧。”
就比如現在這樣抱着她。
蕭硯辭聽得她口中一句句“蕭家大公子”，只覺得厭煩，甚至覺得，她在嘲諷自己。
嘲諷自己這個蕭家大公子的身份，約束頗多，身不由己。
少女的體香在他的鼻翼間縈繞，他側過頭去，將臉稍微抬低一些，在那張櫻桃小嘴上狠狠吻了一下。
煩人。
寧昭哪裏都好，尤其是那一雙會勾人的眼睛，叫他很是喜歡。
偏偏這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叫他覺得如此心寒難耐。
好似他以前對她的那些好都白搭了。
隔了大半年未見，這大半年他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她，可是她呢？
那種冰冷的態度，以及那些話，實在是傷人不已。
真是個沒良心的。
蕭寧昭的瞳孔微微放大，斥了一聲，“蕭硯辭，你！”
“我怎麼了？”
蕭硯辭魅惑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對她的反應有些驚喜，似乎他很稀罕她這種樣子。
就如同一只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
唇瓣上的餘味還不曾消散，蕭硯辭只覺得不滿足，抬起唇又吻了下去。
這一次，他吻上的力度加重了許多。
蕭寧昭瞬間睜大雙眸，手懸在半空中胡亂擺了幾下不知抓哪裏。
最後扯緊了蕭硯辭的衣袖，依舊口齒含糊道，“蕭硯辭，放開我。”
“都這樣了還能說得出來話。”
蕭硯辭聲音冷冷的，聽不出來喜怒。
他放開了寧昭。
就在寧昭以爲他會就此作罷的時候，他的手卻探入了寧昭的衣襟之內。
掌心的餘溫傳入蕭寧昭的身體之上，她臉色發紅，只覺得怪異極了。
她想起幼時，她的腹中不適，便是蕭硯辭用手掌緩緩替她揉腹。
可現在，他們卻做着比兄妹之間更加親昵的那種事情。
蕭寧昭不是那種不懂兒女事的懵懂少女。
“寧昭，我想要你。”
蕭寧昭聲音中帶着厭惡，“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寧昭。”
蕭硯辭還是一遍遍地喚着她的名字。
蕭寧昭道，“你再做這些孟浪之舉，我就出去喊人了！”
蕭硯辭笑了一下，“喊人？你去喊誰？你院中的人早就被我悄悄遣走了。”
“喊你的丫鬟嗎？你去吧，最好現在就出去將我們之間的曖昧事抖落出來，讓府中上下人人皆知。”
“我倒要看看，到那時究竟是誰尷尬難堪。”
蕭寧昭臉色潮紅，頓時心下一咯噔，“你……你實在過分。”
蕭硯辭開口道，“寧昭，我現在不止想當你的哥哥。”
還想當你的情郎。
這一句話，蕭硯辭沒有說出口。
他的瞳孔深邃，好似散發着陣陣寒芒。
蕭寧昭只覺得自己一直在被他擺弄，煩躁地又掙扎了幾下。
可蕭硯辭的力量太大，她無論怎麼掙扎，都好像是在撓癢癢一樣，根本無法撼動身旁的人一絲一毫。
她還是被蕭硯辭緊緊擁在懷中。
“蕭硯辭。”
此刻，蕭硯辭的脾氣已然緩和不少，他低頭應道，“嗯？”
蕭寧昭開口道，“我今日有些病了，乏了，身子無力。”
蕭硯辭語調放溫柔了一些，“是嗎？”
“罷了，那我改日再來看你。”
畢竟是當了寧昭的哥哥那麼多年的人。
往日裏蕭寧昭身體不適，病了，又或是心情糟糕，他總是有所察覺。
也許於寧昭而言，他比那種親生的哥哥還要更加稱職，更能顧及她，更周到。
思緒間，外頭突然傳來一些窸窣的響動。
院牆上，一道黑色影子撲了上去，覆雪隨之掉落在院中的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蕭寧昭頃刻間便問出了口，“是什麼聲音？”
蕭硯辭道，“我去看看。”
“我同你一起。”
蕭硯辭沒有攔她，獨自走到了門口，隨手打開房門，而蕭寧昭正不緊不慢地跟在了身後。
這時候，寶珞也趕了過來，似乎也是被這道聲音給吸引住了，她笑了笑，“姑娘，別怕，只是一只橘貓。”
“橘貓？”蕭寧昭喃喃出口，她似乎沒想到，這樣的夜深雪重，竟然還會有流浪貓出沒。
他們三人走到了院牆邊，便能瞧見一只通體橘黃的貓踩着雪站在牆上，留下一小串梅花狀的腳丫印子。
蕭寧昭疑惑道，“也不知是流浪野貓還是誰家走丟的貓……”
若是野貓，如此這般的雪夜定然是難以覓食，肚中飢餓。
蕭寧昭心有不忍，她轉頭對寶珞說道:
“寶珞，去取些吃食過來。”
寶珞點了點頭，徑直往回走。
可還沒等寶珞回來，那只貓又竄入了黑夜中，與這片夜色融爲了一體。
蕭寧昭失望道，“它走了。”
“沒事的。”蕭硯辭安慰她，“它自有它的去處，但是寧昭你，趕緊回去屋裏待着。”
“今夜天太冷，你既病了，就應該好生在屋裏待着，哪裏也別亂去。”
庭院裏，有幾盞角燈掛在屋檐下，散發出微黃的暖光。
蕭硯辭身上披了一層暖黃的光立在雪地上，一路走過來，他高大的身影將蕭寧昭的身形都圍了起來，擋住了那道檐下的光，只餘下一片陰影。
蕭寧昭的耳尖被凍得微微發紅，她嘆息了一聲後，才點頭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養着，改日我再來看你。”
蕭硯辭離去後，路面上被他的玄色靴子踩在雪裏留下不深不淺的一長串腳印。
蕭寧昭也回了屋，夜裏的外頭太冷，她只待了不到一刻鍾就被凍得通身透着寒意，她連忙將手伸到暖爐子烤了烤，又覺得身上回暖了不少。
外面是寶珞的聲音，她敲了敲門，“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蕭寧昭想也沒想就答道。
寶珞走了進來，低聲道，“姑娘，那只貓兒已經離去了。”
蕭寧昭點了點頭，“嗯。”
寶珞道，“姑娘別擔心，這時候將近年關，咱們又身處京城，即便那是只流浪貓也不會餓着的。”
蕭寧昭溫和地笑笑，“但願如此。”
她如今到底是寄人籬下，只是算作爲養女寄居在蕭家。
即便是對一只流浪的貓兒，也生出來許多不忍和擔憂。
望着那只橘貓，蕭寧昭好似看到了自己，不知何時，她也像那只貓一般落魄，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歸宿。
蕭寧昭還是追問了一句，“寶珞，你說爲什麼這種天氣會有橘貓出沒呢？”
寶珞搖頭道，“姑娘，我也不知道呢。”
“姑娘，你當真想好了，要一直留在蕭家嗎？”
蕭寧昭道，“嗯，早在一月前蕭清漪上京之前，我的親生父母寄來的那封書信，說希望我留在蕭家待嫁。”
“現在在這裏不是挺好的嗎？寶珞。”
當然，除了蕭硯辭之外。
可是她到底也是別無選擇。
總不能回蜀地那等苦寒淒涼的地方去罷。
她與她的親生父母都不熟，至今還未見過一面，也沒什麼感情。
她本想問一問蕭清漪，問她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見到蕭清漪，還是親近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