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視鏡裏,那對男女的身影越來越小。
張強捂着脖子幹嘔,周演癱坐在地,像兩只喪家之犬。
這兩人還不知道,死神已經預定好了席位。
不僅身染髒病,更是五髒皆衰。
不用髒手,他們也活不過半年。
肖然收回視線,靠在真皮座椅上,那種劫後餘生的疲憊感才遲遲涌上來。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
“下次能不能成熟一點!”
陸傾城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身在公路上劃出一道S型曲線。
她目視前方,側臉冷得能刮下一層霜。
“二十多歲的人了,遇事只會用拳頭?如果今天我沒來,你打算怎麼辦?跟那個張強同歸於盡?把你媽一個人扔在醫院等死?”
一連串的質問,像連珠炮一樣砸過來。
肖然沒吭聲。
說什麼?
說自己有了華佗傳承,一根手指就能捏死那兩個人渣?
陸傾城根本不會信,只會覺得他瘋了。
見他不說話,陸傾城更火大,一腳油門踩到底。
引擎轟鳴。
“家裏沒一個人瞧得起你!不是因爲你沒錢、沒本事,也不是因爲你是上門女婿!”
她語速極快,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而是因爲你太窩囊!整天除了洗衣做飯,一件正事不幹!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連個像樣的反擊手段都沒有,只會逞匹夫之勇!”
肖然轉頭看窗外飛逝的景色。
窩囊嗎?
確實。
爲了那個所謂的家,爲了還債,他忍氣吞聲了三年。
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羞辱。
“算了,不想跟你說這些。”
陸傾城似乎也累了,聲音冷了下來,透着一股決絕。
“我跟你的日子,也算是過夠了。”
車廂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胎噪。
“等你媽病好了一點以後,我們就離婚。”
離婚。
這兩個字輕飄飄地落下來,卻像一塊巨石砸在肖然心口。
並沒有想象中的劇痛。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剛才在廢墟旁,她雖然嘴上不饒人,把他說得一無是處,甚至把銀行卡像施舍一樣扔在地上。
但她畢竟來了。
畢竟是爲了救李秀蘭,甚至不惜向張強那種爛人低頭賠錢。
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
三年夫妻,有名無實。
確實該結束了。
“好。”
“等一切結束,就跟你去民政局離婚。”
肖然回答得很幹脆。
陸傾城握着方向盤的手稍微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答應得這麼痛快。
以前只要一提離婚,這男人就會低聲下氣地哀求,或者沉默不語地裝死。
今天倒是硬氣。
她沒再說話,專心開車。
就在這時,一束陽光穿過擋風玻璃,照在陸傾城的臉上。
肖然的瞳孔猛地一縮。
不對勁。
在陸傾城那光潔飽滿的印堂處,竟然盤踞着一團濃鬱的黑氣。
那黑氣並非靜止,而是像活物一樣蠕動,隱隱透着一股血腥味。
與此同時,掌心的墨玉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視網膜上金字浮現。
【掃描對象:陸傾城】
【狀態:體虛、惡寒、邪祟纏身。】
【診斷:被人下了“五鬼索命咒”。】
【預警: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大禍臨頭。】
詛咒?
肖然心中一驚。
這可是極爲陰毒的手段,非深仇大恨不會用。
而且看這黑氣的濃鬱程度,顯然已經有些時日了。
誰要害她?
張強?
不,那廢物也就是個仗勢欺人的流氓,沒這種本事。
“你最近去哪了?”
肖然突然開口,打破了車內的沉寂。
陸傾城眉頭微蹙,顯然對他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感到不耐煩。
“什麼?”
“我說,這幾天你不在家,去哪了?接觸過什麼特殊的人,或者去過什麼特殊的地方沒有?”
肖然盯着她的眉心,語氣嚴肅。
陸傾城冷笑一聲。
“肖然,你還沒籤離婚協議呢,就開始查崗了?我作爲一個公司的總裁,去哪裏需要跟你報備嗎?”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或許是肖然的語氣太過認真,她還是回了一句。
“去外地開會,談一個項目。”
“具體的呢?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或者收到什麼奇怪的東西?”肖然追問。
“夠了!”
陸傾城猛地一拍方向盤。
“你有完沒完?我媽還在醫院躺着,你現在有心思管我去哪開會?”
“我是爲了你好!”
“我不需要!”
陸傾城打斷他,車速再次飆升。
“管好你自己!都要離婚了,少來這套假惺惺的關心!”
肖然閉上了嘴。
行。
既然不信,多說無益。
只要還沒離婚,她就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這索命咒,自己得想辦法幫她解了。
畢竟,若是沒有這女人今天的十五萬,母親可能真的已經沒了。
這是因果,得還。
……
市第一人民醫院。
急診大樓門口停滿了救護車,紅藍警燈閃爍,警笛聲此起彼伏。
擔架進進出出,醫護人員跑得腳不沾地。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
“好像出大車禍了,連環追尾。”
陸傾城皺眉看着這混亂的場面,把車鑰匙扔給泊車員,踩着高跟鞋就往裏沖。
肖然緊隨其後。
大廳裏全是人。
哭喊聲、叫罵聲、呻吟聲混成一片。
“李秀蘭!李秀蘭在哪?”
肖然沖到護士站,拍着桌子大喊。
那個小護士忙得焦頭爛額,手裏拿着一堆單子,頭都沒抬。
“去那邊找!沒看正忙着嗎?”
肖然強壓着火氣,在混亂的人群中穿梭。
沒有。
病房裏沒有。
留觀室沒有。
甚至連走廊加床上都沒有。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在那!”
陸傾城突然指着急診手術室外的一個角落。
那是廁所旁邊的一個死角,堆放着一些廢棄的紙箱和輸液架。
一張破舊的擔架車孤零零地扔在那裏。
上面躺着一個人,身上蓋着一條沾着灰塵的薄被。
肖然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瘋了一樣沖過去,掀開被子。
是母親。
李秀蘭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纏着一圈紗布,已經滲出了暗紅色的血跡。
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左手的手背上還扎着輸液針,但吊瓶早就空了,回血流了半根管子。
就像是一袋被遺棄的垃圾。
“媽!”
肖然顫抖着手,去探母親的鼻息。
氣若遊絲。
“醫生!醫生死哪去了?!”
肖然轉過身,沖着走廊怒吼。
聲音嘶啞,帶着野獸般的暴戾。
這一嗓子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陸傾城也氣得臉色發白。
雖然她對這個婆婆沒什麼感情,但這畢竟是一條人命。
醫院怎麼能這麼草菅人命?
這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
一名穿着綠色刷手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渾身是血,摘下口罩大口喘氣。
陸傾城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那醫生的胳膊。
“醫生!那邊那個病人爲什麼沒人管?她顱內出血,情況很危急!”
醫生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
“沒看見今天什麼情況嗎?高速連環車禍,送來四十多個重傷員!手術室都排滿了!”
“那也不能就把人扔在廁所門口啊!”
陸傾城從包裏掏出一疊厚厚的現金,那是剛才取出來準備給肖然應急的。
還有那張存着巨款的銀行卡。
“錢我有!你要多少都有!只要能救她的命,我出雙倍!三倍!”
她把錢往醫生手裏塞。
在這位女總裁的認知裏,這世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
啪。
那疊錢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醫生看都沒看一眼,用手背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這不是錢的事!”
他指着滿走廊哀嚎的傷員。
“現在所有的外科醫生都在台上,麻醉師都不夠用了!你有錢有什麼用?我會分身術嗎?”
“而且那個老太太送來的時候,家屬不在,沒繳費,沒籤字,誰敢動刀?”
醫生說完,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鍾,轉身又要往手術室裏沖。
“讓開!裏面那個脾髒破裂,等着我去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