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月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北院牆下傳來黑牙幫嘍囉的吆喝聲,"東邊庫房漏了!
大當家的讓調二十個人去救火!"她垂眸看了眼懷中城防圖,朱筆圈着的藥庫位置在火光裏泛着血暈——那是她昨夜趁李莽醉酒,從他枕頭下偷抄的。
"阿芸!"她突然壓低聲音喊。
牆根陰影裏鑽出個系藍布圍裙的姑娘,眼尾還沾着灰,正是縫紉女工阿芸。
柳清月將地圖塞進她懷裏,"帶着婦孺從西巷走,看見井台就停。
把布條浸水纏在口鼻上,火煙裏有毒。"
阿芸接過地圖時,指尖在發抖:"那...您呢?"
"我去地牢。"柳清月轉身攀下牆頭,粗糲的磚棱蹭破了手背,她卻像沒知覺似的,"蕭大哥要救人,得有人給那些流民裹傷。"
地牢裏黴味沖得人發暈。
蕭斬的斷風刀劈斷最後一道鎖鏈時,火星濺在腳邊的積水裏,"嗤"地騰起白汽。
二十幾個蓬頭垢面的囚徒擠在牆角,有老有少,最年輕的不過十四五歲,蜷縮成一團,像被踩扁的蝦米。
"想活命的,跟我走。"他抽出刀插在地上,刀身映出自己緊繃的下頜線,"不想當奴隸的,拿起家夥殺出去。"
死寂。
只有遠處傳來活屍的嘶吼,混着救火的叫嚷,像針在耳膜上扎。
蕭斬的拇指摩挲着刀柄——這是他第三次開口,若再沒人應,他得考慮強行押人了。
"他是殺趙坤的人!"
沙啞的喊聲響在最裏側。
老吳扶着牆站起來,左邊眼眶還青腫着,是前日被李莽的親衛砸的。
他踉蹌着走到蕭斬跟前,撿起地上的鏽刀,刀刃在他掌心劃出血,"趙坤那龜孫搶我半袋米,這小子一刀捅穿他喉嚨。
信他!"
囚徒們的眼神動了。
有個絡腮胡的漢子扯下破布裹住流血的手腕,抄起牆角的斷矛:"老子給黑牙幫當牛做馬三個月,連口熱粥都沒喝過。
拼了!"
"走!"蕭斬抓起老吳的胳膊往外帶,餘光瞥見最角落縮着個小娃,約莫七八歲,額頭燒得通紅,正攥着塊發黴的炊餅啃。
他頓了頓,彎腰把小娃扛上肩,"抱着能跑的,扶着走不動的,跟緊!"
地牢外的煙火味更濃了。
柳清月正蹲在廊下,用碎布給個婦人包扎胳膊上的咬痕——活屍的爪印,深可見骨。
她抬頭看見蕭斬,目光掃過他肩上的小娃,唇角微勾:"藥庫在東跨院,鐵門需要兩把鑰匙。"
"帶着他們先去。"蕭斬把小娃遞給她,手指擦過她染血的手背,"我去引開追兵。"
"不必。"柳清月將小娃塞進阿芸懷裏,從袖中摸出個銅鑰匙,"李莽的親衛搜我身時,我藏了半塊碎瓷片。"她晃了晃鑰匙,金屬相撞的輕響混着煙火氣,"這把,換你那把。"
藥庫鐵門前,兩把鑰匙同時插入鎖孔的瞬間,地動山搖。
李莽像頭被剝了皮的瘋熊撞過來,銅鑼棍上還滴着血——是他親弟的,剛才他親手砸爛了那小子的腦袋,就爲確認這蠢貨沒把糧庫鑰匙給蕭斬。
此刻他眼眶紅得要滴血,棍尖直指蕭斬後心:"老子養的狗都比你們忠心!"
蕭斬旋身擋住衆人,斷風刀出鞘三寸,寒光割破李莽臉上的刀疤。
系統提示在腦海炸響:【技能熔爐推演成功:斷風三式·第一式——裂地斬(消耗10生存點,短暫提升爆發力)】他念頭剛動,胸腔裏就騰起團火,氣血順着經脈往刀背涌。
"退!"他大喝一聲,左腳猛跺地面。
裂地斬!
刀氣裹着碎石劈向鐵門,"轟"的一聲,半人高的鐵門被劈出道裂縫。
李莽的棍風擦着蕭斬耳尖掃過,在牆上砸出個窟窿,露出外面青灰色的影子——活屍群到了。
"往裏走!"蕭斬推着柳清月進藥庫,餘光瞥見牆洞外攢動的腐肉,"李莽,你聞聞這味?"他扯了扯衣領,腐臭混着酒精味直往人鼻子裏鑽,"黑牙幫囤了二十桶烈酒,你說..."
李莽的瞳孔驟縮。
他終於看見牆角堆着的酒壇,封泥上還沾着他的手印——前日他還得意洋洋說要等災年過了開慶功宴。
此刻蕭斬已退到酒壇邊,手裏舉着個燃着的火把,火苗在他眼底跳動:"大當家的,是陪活屍啃你,還是陪酒壇子燒?"
"你敢——"
李莽的怒吼被活屍的嘶叫淹沒。
第一只活屍撞進藥庫,腐爛的指甲抓向他後頸。
他揮棍砸過去,卻見蕭斬突然鬆手。
火把墜地。
烈焰騰起的刹那,蕭斬拽着柳清月撲向窗口。
熱浪裹着碎木片拍在後背上,他聽見李莽的慘叫混着活屍的嘶鳴,看見酒精燃成的火牆將藥庫封死——黑牙幫的大當家,終究成了末日裏的一把灰。
晨曦漫過殘牆時,蕭斬站在城門口。
他數了數身後的人:老吳扶着跛腳老漢,阿芸抱着小娃,柳清月正給個姑娘包扎燒傷,二十七張臉,二十七雙沾着血和灰的眼睛,全望着他。
系統提示音輕響:【庇護所建造資格已解鎖,是否立即選址?】
"蕭大哥。"柳清月走過來,發梢還沾着火星,"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他望着西北方的高地。
那裏曾是他當奴子時,趁着放馬偷偷練刀的地方。
山風穿過鬆樹林的聲音,石崖邊被刀削出的刻痕,還有老刀匠說過的"好刀要見血,更要護人"——此刻全涌進腦海。
"回家。"他說。
殘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一行人踩着焦土往荒原走,鞋跟碾碎燒焦的木片,發出細碎的響。
阿芸懷裏的小娃醒了,指着遠處山坳喊:"有石頭房子!"柳清月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唇角終於揚起點笑。
蕭斬走在最前。
他摸了摸懷裏的精鐵戰刀圖紙,聽見身後傳來老吳的哼歌——是首破落的民謠,調子走得厲害,卻比任何時候都鮮活。
晨霧未散時,他們在荒原行至半日。
風裏飄來鬆脂味,轉過一道山梁,竟見半座背風的岩穴,洞口堆着些枯柴,像是有人剛離開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