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穴裏的篝火噼啪作響，鬆枝燒出的煙混着溼土氣往人鼻腔裏鑽。
阿芸懷裏的小娃突然發出悶哼，額頭燙得能烙餅，原本粉白的胳膊上竟爬出青紫色紋路，像條活蛇從腕間往肘彎竄。
"石頭！"阿芸慌得手直抖，小娃的頭重重砸在她肩上，嘴角溢出黑沫。
柳清月剛給燒傷的姑娘系好布條，聞言立刻撲過來，指尖搭在小娃腕脈上，眉峰瞬間擰成結。
蕭斬蹲在洞口，正借着天光檢查戰刀的缺口。
聽見動靜，他抬頭正看見柳清月眼底的沉鬱——那是她去年在柳葉山莊替老夫人煎藥時，發現藥罐裏摻了斷腸草的神情。
"屍毒變異了。"柳清月扯下腰間的藥囊，倒出的金瘡藥撒在青紋上，竟滋滋冒起青煙，"普通解毒劑壓不住，得用淨血草。"她翻找的動作頓住，抬頭時眼尾泛紅，"三日內找不到，神仙也救不了。"
岩穴裏靜得能聽見雨前風掠過鬆針的響。
老吳蹲在角落摸出旱煙杆，剛點着又掐滅，火星子落在他皴裂的手背上："淨血草？
那玩意兒不是長在妖獸窩邊麼？
西嶺黑風谷的狼妖......"
"我知道！"縮在火堆旁的孫瘸子突然抖了一下，瘸腿往石縫裏挪，"我、我以前采藥......見過！
黑風谷谷口石縫，紫莖白花，夜露浸根的......"他喉結滾動，結巴得更厲害，"可、可那地方每夜子時，黑鐵級妖狼成群......"
蕭斬沒說話，指尖輕輕敲了敲系統界面。
【初級愈合術】的圖標在他視網膜上閃着灰光，旁邊標注着"對變異屍毒效果降低92%"。
他摸出懷裏陳婆臨終前塞給他的殘頁，泛黃的紙頁上"夜露浸根者可滌陰穢"幾個字被指腹磨得發亮——這是老婦人用最後一口氣告訴他的，說是當年在苗疆見過的解法。
"黑風谷。"他突然開口，岩穴裏的呼吸聲陡然一滯。
孫瘸子的瘸腿撞在石頭上，疼得直抽冷氣："蕭、蕭爺，那狼妖群......"
"我要的不是草。"蕭斬抽出戰刀，刀鋒映出他冷硬的下頜線，"昨夜殺活屍爆的狼妖晶核，和《基礎刀譜》融合進度87%。"他指節叩了叩刀背，"還差一頭黑鐵狼妖的晶核。"
午後的暴雨來得急。
豆大的雨點砸在岩穴頂上，順着石縫漏成線，澆得火堆滋滋響。
蕭斬把最後三塊幹餅塞進柳清月手裏，餅皮蹭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她替人抄藥方時磨出來的。
"明日辰時，北移十裏。"他扯了扯被雨水打溼的衣領，"斷龍橋第三塊橋板下，我刻記號。"
柳清月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比岩穴裏的水還涼，卻帶着股燙人的力道："賀九幽追來了。"她指腹摩挲着他腕間的紅痕——那是今早檢查岩穴時，在洞壁發現的鉤痕，"雙鉤郎君的鉤子，淬的是見血封喉的毒。"
蕭斬的瞳孔微縮。
他想起三日前在孤城，黑牙幫的大當家李莽臨死前喊的那句"賀爺要活的"，想起城破時從房頂上掠過的黑影，鉤尖劃破他肩甲的冷意。
"我帶孫瘸子探路。"他反手握住柳清月的手，拇指撫過她虎口的藥漬，"你們守好岩穴，別出去。"
雨幕裏的山路滑得像塗了油。
孫瘸子扶着拐杖，每走一步都要摔半跤，褲腿早被荊棘撕成布條，滲着血。"就、就這兒！"他突然停住，瘸腿點了點泥地，"谷口......狼妖的爪印！"
蕭斬順着他指的方向看。
泥地裏的爪印足有巴掌大，邊緣還沾着未幹的黏液——是剛留下的。
他正要蹲下身，耳畔突然傳來"咔"的輕響。
一支鐵鉤釘進他身側的樹幹，鉤尖沒入三寸，絲線順着鉤尾垂下來，在雨裏晃出銀亮的弧。
孫瘸子的拐杖"當啷"落地，他哆哆嗦嗦指向鉤身："這、這是雙鉤郎君的......蹤跡符！"
蕭斬的後頸竄起寒意。
他摸出戰刀，刀鋒挑起絲線，果然看見鉤柄上刻着極小的"賀"字——和三日前劃破他肩甲的鉤子，是同一款式。
"回岩穴。"他扯着孫瘸子的衣領往回跑，雨水灌進靴筒，重得像灌了鉛。
身後傳來枯枝斷裂的響，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道陰影正順着鉤線，在雨幕裏一寸寸逼近。
岩穴裏，柳清月正用布巾沾溫水給小石頭擦臉。
小娃燒得迷糊，抓着她的衣袖喊"阿娘"。
她低頭應着，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袖中的短刀——那是蕭斬今早塞給她的，說刀柄裏藏着淬毒的銀針。
洞外傳來腳步聲。
她抬頭，正看見蕭斬渾身溼透地站在洞口，雨水順着發梢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
他身後的孫瘸子癱在地上，嘴唇白得像紙。
"我今夜入谷。"蕭斬抹了把臉上的水，聲音像淬了冰，"賀九幽追來了，他要的是我。"
柳清月的手一抖，布巾掉進銅盆，濺起的水花打溼了小石頭的衣襟。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說："小心。"
子時三刻，黑風谷深處。
蕭斬伏在崖頂的亂草裏，雨水順着草葉滴在他後頸。
下方的空地被血月照得泛着青，一頭足有小牛犢大的黑鐵狼妖正啃食腐屍，脊背上的黑毛泛着油光，頭頂的晶核隱隱透出幽藍。
他摸了摸腰間的系統界面，【技能熔爐·融合完成】的提示正閃着金光。
新技能【斷風·裂影斬】的介紹在視網膜上鋪開："消耗10生存點，凝聚氣血於刀鋒，爆發極速一刀，附帶撕裂效果。"他果斷點下啓用，瞬間感覺胸腔裏有團火"轟"地炸開，氣血順着經脈往刀鞘裏涌。
"好狗奴才，倒真敢送上門。"
陰冷的聲音從身後的林子裏飄來。
蕭斬沒回頭也知道是誰——賀九幽的嗓音像刮過刀背的風，帶着股咬碎鋼牙的狠勁。
他能聽見雙鉤相擊的輕響，"我義父趙坤何等人物？
你個賤籍刀客也配殺他？
說！
背後是誰指使的？"
蕭斬緩緩拔刀。
雨水順着刀身流進泥裏，在他腳邊積成暗紅的小潭。
他望着下方的狼妖，又看了看雨幕裏逐漸逼近的黑影，突然笑了——這笑像刀尖子刮過青石，冷得扎人。
"你說錯了。"他輕聲道，刀鋒在血月下劃出銀弧，"我不是狗。"
"是刀。"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雨幕裏。
崖頂的亂草被帶起的風掀得亂飛，只餘下一道比閃電還快的銀線，直取黑鐵狼妖的咽喉。
賀九幽的驚呼聲被雨聲撕成碎片，他只看見那道刀光裏，映着自己扭曲的臉。
血月的清輝下，狼妖的咽喉處裂開一道細不可見的線。
下一秒，猩紅的血柱沖天而起，將雨幕染成妖異的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