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絕望的循環
林默猛地推開又一扇標着“304”的病房門,眼前依舊是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景象:枯瘦的老人、嘀嗒作響的儀器、彌漫的藥味和甜膩異香。他踉蹌着退出來,背靠着冰冷蠕動的肉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背。
第幾次了?第五次?還是第六次?
自從根據筆記本隱約的提示(那行後來浮現的關於“循環病房”和“正確的藥”的字跡)找到這片區域後,他就陷入了這個無盡的循環。每一個病房都標着304,內部的布置一模一樣,門卻在他進入後悄然鎖死,除非他找到“正確的藥”並完成“喂藥”,否則根本無法離開。
而錯誤的代價……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地面上的一灘迅速被肉壁吸收的暗紅色污漬,胃裏一陣翻攪。那是他第一次嚐試時,拿錯了床頭櫃上的藥瓶——那裏面根本不是藥,而是某種強腐蝕性的液體,剛滴入老人口中,整個病房就瞬間“活化”,從牆壁和天花板上伸出無數血肉觸須,險些將他直接吞噬。他拼死用椅子砸碎了窗戶(雖然外面依舊是蠕動的肉壁),才僥幸逃了出來。
之後幾次,他更加小心,但要麼找不到任何藥品,要麼找到的藥瓶一觸碰就化爲飛灰,甚至有一次他剛拿起藥瓶,床上的“老人”就猛地坐起,露出一張沒有五官、不斷流淌粘液的臉!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迷宮裏的老鼠,每一次錯誤的嚐試都在消耗他本已枯竭的體力和瀕臨崩潰的精神。筆記本再也沒有給出更明確的提示,只是安靜地待在他的口袋裏,偶爾散發微熱,仿佛在催促他繼續“記錄”這絕望的旅程。
“正確的藥……到底他媽的是什麼?!”林默幾乎要嘶吼出來,聲音卻因幹渴和恐懼而沙啞不堪。
第二節:懦弱的同盟與破碎的照片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循環逼瘋時,前方一個病房門突然被猛地撞開,一個肥胖的身影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差點撞到林默身上。
“鬼!有鬼啊!別殺我!!”那人癱倒在地,雙手抱頭,渾身肥肉都在劇烈顫抖。
是王胖子!那個貪吃的保安!他竟然還沒死?!
林默警惕地後退一步,握緊了口袋裏唯一能當武器的筆。“王胖子?”
王胖子聽到人聲,顫抖着抬起頭,看到是林默,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林默的腿:“林默!是你!太好了!我還以爲就剩我一個了!這鬼地方……到處都是怪物!門……門打不開了!”
林默費力地想抽出腿:“你怎麼活下來的?”
“我……我不知道……”王胖子眼神閃爍,似乎隱瞞了什麼,“我就一直跑一直躲……剛才那個房間,那個老頭突然要掐死我!我……我拼命才撞開門……”
林默看着他躲閃的眼神和身上似乎新添的擦傷,心中疑慮重重。老王因爲“偷吃”死了,張護士是陷阱,這個王胖子……真的可靠嗎?但他現在孤立無援,多一個人,或許多一分力量,或者……多一個探路的。
“我也被困住了。”林默簡單說了循環和需要找“正確的藥”的事情,隱去了筆記本的細節。
王胖子聽得臉色慘白:“那……那怎麼辦?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不想死就一起找線索!”林默沒好氣地說,目光掃過王胖子鼓囊囊的口袋,“你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或者……吃的?”他想起老王提到的“供品”規則。
王胖子下意識地捂住口袋,連連搖頭:“沒!沒有!什麼都沒有!”但他的動作反而更引人懷疑。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304病房的門突然發出“咔噠”一聲輕響,似乎解鎖了。
兩人對視一眼, cautiously 推開門。裏面的景象依舊。但這一次,床頭櫃上赫然放着一板用鋁箔包裹的藥片,以及一小瓶注射劑。
“藥!是藥嗎?”王胖子眼睛一亮,就要沖過去。
“別動!”林默低喝一聲,拉住他。他仔細觀察,發現藥板上的字跡模糊不清,注射劑的標籤也被撕掉了一半。無法判斷。
“怎麼辦?試不試?”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小眼睛裏滿是恐懼和貪婪(對可能打破循環的貪婪)。
林默沉默着。他注意到床上老人的枕頭下,似乎露出了一角相框。他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那是一張小小的、有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王胖子笑得一臉憨厚,懷裏抱着一個大約三四歲、扎着羊角辮、笑得無比燦爛的小女孩。
王胖子看到照片,臉色驟變,猛地沖過來想搶回去:“還給我!”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床上的“老人”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整個身體如同充氣般膨脹起來,皮膚變得透明,露出下面糾纏的血管和蠕動的內髒!它猛地伸出手,抓向距離它更近的王胖子!那手上指甲烏黑尖長,帶着濃烈的屍臭!
“啊!!!”王胖子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將抓在手裏的那板模糊藥片塞向抓來的手,同時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張女兒的照片按在胸口!
“把我的藥……還給我!!!”怪物發出含糊不清的咆哮,一把打飛藥片,另一只手精準地抓住了王胖子握着照片的手腕!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啊——!我的女兒!照片!”王胖子發出殺豬般的慘嚎,不是因爲手腕碎裂的劇痛,而是因爲怪物的力量正在瘋狂拉扯那張照片!他竟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另一只完好的手也死死抱住怪物的手臂,用身體護住那張照片,仿佛那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滾開!別碰我女兒!!”他嘶吼着,眼睛赤紅,肥胖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潛能,竟然暫時僵持住了!
林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看着王胖子拼死護住照片的瘋狂模樣,看着那怪物扭曲的、對“藥”和“照片”同時展現出的貪婪,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
藥……和執念有關?!這怪物不是在搶藥,它是在搶王胖子視若生命的“照片”!那照片才是觸發它攻擊的“藥”?!
“胖子!照片!把照片給它!”林默大吼。
但已經晚了。
怪物的力量陡然增大!只聽“刺啦”一聲布匹撕裂的聲響,以及王胖子一聲絕望到極致的悲鳴:“不——!”
照片連帶着王胖子胸口的一大片衣服和皮肉,被硬生生撕扯了下來!王胖子的胸口變得血肉模糊,他踉蹌着後退,眼睛死死盯着被怪物抓在手中的、染血的照片,口中溢出鮮血和破碎的嗚咽:“丫……丫丫……”
下一刻,怪物將照片塞進了自己裂開的大嘴裏,咀嚼着,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聲。
王胖子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還圓睜着,望着天花板,失去了所有神采。他的身體開始迅速變得幹癟,仿佛正被這房間無形地“消化”吸收。
【…獻祭…認可…門開…】 筆記本在林默口袋裏輕微發熱,一行冰冷的字跡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感知裏。
果然!錯誤的“藥”會觸發死亡,而正確的“藥”,或者說,打破循環的關鍵,是投入某種強烈的“執念”或“獻祭”?王胖子對女兒照片的執念,陰差陽錯地滿足了條件?
病房的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
林默看着地上迅速消失的王胖子的殘骸,心中一片冰寒。他沒有時間悲傷,只有無盡的恐懼和清醒——在這詭域裏,任何失誤和暴露的軟肋,都是致命的。
他深吸一口氣,邁過那灘污漬,走出了這個吞噬生命的循環病房。
第三節:手術室外的賭局
門外的通道不再是無窮無盡的肉壁迷宮,而是一條相對正常、雖然破舊但不再蠕動的醫院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雙開的、寫着“手術中”的紅色指示燈牌的大門。
手術室。一切的終點?還是更深的地獄?
林默小心翼翼地靠近。離手術室還有十幾米遠時,他聽到了裏面傳來的聲音——不是怪物嘶吼,而是爭吵!
一個女聲,帶着哭腔和憤怒:“……必須阻止他!不能再錯了!”是張護士的聲音?!她沒死透?
另一個陰冷的、緩慢的男聲:“……儀式……必須完成……完美的作品……”這個聲音冰冷而偏執,帶着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狂熱。
是“醫生”和某種形態的張護士在裏面?他們在爭論?
林默的心髒狂跳。機會?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他悄無聲息地貼近門縫。透過縫隙,他看到手術室內無影燈亮着,光線慘白。一個穿着破爛手術服、戴着沾滿血污口罩的高大身影(“醫生”)正背對着門,站在手術台前。手術台上似乎綁着一個人,在掙扎嗚咽。而在一旁的牆壁上,一面被血污覆蓋的落地鏡中,映出的卻不是“醫生”和手術台,而是張護士扭曲、痛苦、半透明的臉!她似乎被囚禁在了鏡子裏,正在瘋狂地拍打鏡面,發出無聲的呐喊!
原來她以這種形態“存活”了下來,並成爲了新的污染源(伏筆)!而她似乎正在試圖阻止“醫生”?
“……需要……新的……材料……”醫生嘟囔着,拿起了一把鏽跡斑斑、但刃口閃爍着詭異寒光的手術刀。那把刀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濃烈的怨念和痛苦幾乎要實質化。
就是它!污染的源頭之一!主刀醫生張振國的執念手術刀!
林默瞬間明白了。手術台上的“材料”耗盡後,“醫生”就會出來尋找下一個目標!必須阻止它完成“手術”!
但他怎麼可能是這怪物的對手?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筆記本再次劇烈發燙!甚至燙得他大腿皮膚刺痛!他猛地掏出筆記本。
只見紙頁上,之前關於“屍語者”的規則文字下方,新的血字正在瘋狂涌現:
【…謊言…亦規則…】 【…以血爲墨…以憶編冊…可欺鬼神…】 【…於燈滅前…書其真名…斷其執念…】
以血爲墨?書寫虛假病歷?欺騙規則?在無影燈熄滅前,寫下“醫生”的真名(張振國)?
這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計劃!筆記本在教他如何利用規則的漏洞!
第四節:血墨疾書與燈滅之時
沒有時間猶豫了!手術室裏,“醫生”已經舉起了手術刀,對準了手術台上掙扎的“材料”!
林默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鑽心的疼痛傳來,鮮紅的血珠涌出。
他撕下筆記本的一頁空白紙,將血滴在上面,以指代筆,瘋狂地書寫起來!他根本不知道張振國的病歷,只能憑借想象和那舊報紙碎片的信息,快速編造一份極其詳盡的、關於“主刀醫生張振國進行非法人體實驗導致自我毀滅”的“病歷記錄”!他將所有能找到的負面詞匯和絕望的結局都寫了上去!
“……患者張振國……執念化刀……殘害生靈……罪孽深重……當永墮虛無……”他低聲嘶吼着,將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傾注在這份血書之上!
他的血仿佛帶着某種奇特的力量,落在紙上的字跡閃爍着微弱的紅光,散發出一種扭曲、不祥的氣息。
手術室內,無影燈的光芒突然開始劇烈閃爍!
“呃……?”正準備下刀的“醫生”動作猛地一僵,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極其緩慢地、咔咔地轉過頭,那雙被掩蓋在口罩和陰影下的眼睛(或許根本沒有眼睛),“看”向了門外的林默!它手中的手術刀發出嗡嗡的震顫鳴音,似乎在憤怒!
鏡中的張護士也停止了拍打,臉上露出驚愕和一絲……期待?
林默感到一股冰冷的視線鎖定了自己,幾乎要將他靈魂凍結!但他不能停!筆下更快!
無影燈閃爍得越來越快,明滅不定,整個手術室的光線變得如同迪廳般混亂!
“吼!”醫生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舍棄了手術台,拖着手術刀,一步步走向大門!每一步都讓地面震動!
林默寫下了最後一行血字:“……故此,判定其存在爲錯誤,予以……抹除!”
就在他寫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
“啪!!!”
一聲脆響,手術室內所有的燈光,包括那盞最重要的無影燈,徹底熄滅!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林默手中那份血寫的病歷,散發着幽幽的紅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炬!
第五節:遺物與新的詛咒
黑暗持續了大約三秒鍾。
當燈光再次亮起時,手術室內的景象已然大變。
“醫生”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它手中那把詭異的手術刀上的寒光徹底黯淡了下去,變得如同廢鐵。它龐大的身軀開始從腳下開始消散,化作黑色的灰燼,緩緩飄落。
鏡子裏,張護士的臉發出最後一聲無聲的尖嘯,也隨之模糊、消散,但那面鏡子卻變得更加幽深黑暗,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成爲鏡中新污染源的伏筆)
手術台上那個被捆綁的“材料”也一同消失了。
詭域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驟然減輕,周圍蠕動的肉壁停止了搏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褪色,變回冰冷的、死寂的牆壁和地面。 hospital 正常的、破敗的景象逐漸顯露出來。
結束了……暫時?
林默虛脫地靠在牆上,指尖還在淌血,渾身都被冷汗溼透。
他踉蹌着走進手術室,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那把已經失去靈性、變得鏽跡斑斑的手術刀,又從旁邊的器械台上拿起一個染血的、似乎也是某種遺物的聽診器(伏筆)。
他看了一眼那面變得異常幽暗的鏡子,心中警鈴大作,不敢久留,迅速退了出來。
走廊恢復了原樣,雖然依舊破敗,但不再是那活生生的地獄。遠處甚至傳來了模糊的警笛聲?(異調部出動的伏筆)
他癱坐在地,看着恢復平靜的醫院,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本筆記本。封皮上沾染了他的血跡。
他顫抖着翻開。只見最後那頁血寫的“病歷”已經消失無蹤,仿佛被筆記本徹底“吞噬”了。
而在那空白的紙頁上,一行新的、更加清晰、仿佛用最深的墨水寫就的字跡,緩緩浮現出來:
【…代價已付…暫活…】 【…下一個…在你家鏡中…】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抬頭望向醫院走廊盡頭那面變得正常的、卻映不出他倒影的儀容鏡,一股比之前所有恐懼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的家……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