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鏡中之手
那只手!
蒼白,修長,指關節以一種非人的方式微微扭曲,尖銳的指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色澤。它靜靜地懸停在鏡面之外,五指微微蜷曲,仿佛剛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正貪婪地感受着現實世界的空氣。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恐怖。
林默的瞳孔急劇收縮,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在尖叫。他幾乎能感覺到那手指尖散發出的、穿透空間的冰冷寒意!
陳驍的反應快得驚人!幾乎在那只手出現的瞬間,他手中的霰彈槍已然噴吐出火舌!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狹窄的值班室裏炸響!特制的銀白色彈丸裹挾着破邪的力量,精準地轟向那只詭異的手臂!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林默的心沉入了谷底。
彈丸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只蒼白的手,狠狠地撞在後方的鏡面上!譁啦——!本就布滿裂紋的鏡子徹底爆裂開來,無數玻璃碎片像冰雹般四散飛濺,露出後面斑駁的牆體。
但那只手……依舊懸浮在原處!毫發無傷!
仿佛它只是一個不存在的幻影,一個投射過來的虛像!
“物理攻擊無效?!”陳驍低吼一聲,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猛地後撤一步,機械左臂瞬間抬起,掌心處的探頭發出高頻的嗡鳴,射出一道淡藍色的掃描光束,籠罩向那只詭異的手臂。
“高維投影?!不對……是認知幹擾和現實扭曲的混合效應!”陳驍的機械義肢屏幕上數據瘋狂滾動,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它的一部分還卡在‘鏡界’夾縫,我們能看到的只是它在現實維度的‘幹涉點’!攻擊它的本體需要……”
他的話音未落,那只懸浮的蒼白之手有了新的動作。
它的五指猛地張開,然後對着林默和陳驍的方向,輕輕一握!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但林默卻感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心悸!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心髒,冰冷的窒息感瞬間襲來!他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而扭曲,視野的邊緣開始出現細微的、水波般的漣漪。
更可怕的是,他感到自己的“存在”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拉扯、解析!一些混亂的、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和情緒碎片——極致的恐懼、絕望的哀嚎、冰冷的惡意——如同潮水般試圖涌入他的腦海!
筆記本在他的懷中猛地發燙!一股微弱但清涼的氣息從中滲出,勉強護住了他的核心意識,但那些負面情緒的碎片依舊不斷沖擊着他的精神防線。
“守住心神!它在強行同步你的認知頻率,想把你拉入它的‘領域’!”陳驍的怒吼聲仿佛隔着一層水幕傳來。
陳驍似乎也受到了影響,他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額頭上青筋暴起,那條機械義肢發出的藍光也變得不穩定起來。但他強大的意志力和似乎經過特殊強化的精神(或者機械臂的某種穩定功能)讓他更快地抵抗住了這種侵襲。
他猛地從戰術背心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像是老式收音機和小型雷達結合體的古怪裝置,快速撥動着上面的幾個旋鈕。
刺啦——!
一股尖銳刺耳、頻率極高的噪音從裝置中爆發出來!這噪音對人類聽覺來說極其難受,林默感到耳膜一陣刺痛。
但對那只蒼白之手,這噪音似乎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手周圍的空氣漣漪驟然加劇,它的形態開始變得模糊、閃爍,仿佛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它那握緊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高頻認知幹擾!有點用,但撐不了多久!”陳驍咬牙吼道,同時將那個不斷發出刺耳噪音的裝置扔在地上,舉起霰彈槍再次對準那只不斷閃爍的手,“找掩體!別直視它!嚐試用你的‘直覺’感知它的弱點或者規則漏洞!”
弱點?規則漏洞?
林默被那噪音和認知沖擊弄得頭暈眼花,惡心欲嘔。他強迫自己低下頭,不再去看那只恐怖的手,同時拼命催動自己的“超強感知”。
閉上眼睛,屏蔽掉大部分噪音,將全部精神集中在那股冰冷惡意的來源上。
心悸、眩暈、恐懼……還有……一種奇怪的“指向性”?
他的直覺像一根被撥動的琴弦,微微震顫,指引向一個方向——不是那只手本身,而是……地上那台被陳驍打碎的電視機殘骸!
碎片中,一塊較大的、扭曲的顯像管玻璃片上,正模糊地反射着當前的情景!而通過那塊碎片去看那只手,似乎……那種認知沖擊減弱了一絲?
不!不是減弱!是轉化!
通過那塊電視屏幕的碎片,他看到那只蒼白之手的手背上,似乎隱約浮現出一個極淡的、扭曲的符號!那符號由無數細小的、蠕動的陰影構成,看久了讓人頭暈目眩!
同時,一段破碎的、仿佛來自遙遠過去的幻聽在他耳邊響起:
“……鏡非鏡……影非影……以影窺實……以碎破妄……”
這是什麼?規則提示?還是陷阱?
林默來不及細想,猛地睜開眼睛,對着陳驍大喊:“電視機碎片!看它的倒影!手背上有東西!”
陳驍聞言,毫不猶豫,戰術目鏡瞬間聚焦到地上的電視機碎片上,通過碎片的反射影像觀察那只手!
“一個認知錨點符號?!”陳驍瞬間明白了什麼,“它需要通過這種符號穩定現實幹涉!打碎反射面!”
他猛地調轉槍口,不再攻擊那只無法觸碰的手,而是對着地上所有能映出影像的電視機碎片、以及散落較大的鏡子碎片瘋狂開槍!
砰!砰!砰!
霰彈槍的轟鳴聲中,玻璃和塑料碎片四處飛濺!
每一次反射面被破壞,那只蒼白之手就劇烈地閃爍一次,變得愈發透明!它手背上的那個符號也明滅不定!
最終,當最後一塊較大的反射面被陳驍一槍轟成齏粉後,那個符號猛地扭曲、破碎、消失!
嗚——!
一聲極其輕微、充滿不甘和怨毒的嘶鳴仿佛直接從兩人的腦海深處響起!
那只蒼白修長的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間消散在空氣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只有滿地狼藉的碎片和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糊味、臭氧味,證明着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並非幻覺。
刺耳的認知幹擾噪音也終於停止,那小裝置冒着一縷青煙,顯然已經報廢。
值班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林默脫力般地靠牆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太陽穴突突地跳着,一陣陣惡心和眩暈不斷襲來。過度使用感知和抵抗認知沖擊帶來的副作用開始顯現。
陳驍的狀況稍好,但呼吸也有些急促。他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尤其是那面已經完全破碎的鏡子所在的牆壁,確認再無異狀後,才緩緩放下了霰彈槍。
他走到那面牆前,用機械手指捻起一點殘留的玻璃碎渣,仔細感知了一下。
“殘留的扭曲力場在快速消散……暫時安全了。”他沉聲道,然後看向癱坐在地的林默,眼神復雜,“你的感知……很特別。第一次遭遇‘鏡像’的主動幹涉,就能捕捉到它的認知錨點。”
他的語氣聽不出是贊賞還是探究。
林默苦笑一下,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只是運氣……差點就完了……”他現在回想起來還後怕不已。如果沒有陳驍的專業設備和果斷反應,如果沒有筆記本最後那一下的守護,他恐怕已經被那只手拖入了無盡的噩夢之中。
“這不是運氣。”陳驍走過來,向他伸出手(那只人類的手),“在詭域裏,能活下來的都不是單靠運氣。你比我想象的有用一點。”
林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陳驍的手很有力,掌心布滿老繭。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鏡像’的本體?”林默心有餘悸地問道。
“不完全是。”陳驍搖搖頭,走向那名死去的異調部隊員,“那更像是它的一個‘觸須’或者‘探針’,借助強烈的怨念環境和認知漏洞,才能短暫地將部分力量投射到現實。它的本體應該還被束縛在更深層的‘鏡界’或者某個核心污染源附近。”
他蹲下身,開始仔細搜查隊員的屍體,似乎想找到更多線索。
“剛才……謝謝。”林默低聲道謝。盡管陳驍動機不明,但剛才確實是救了他。
陳驍頭也沒回:“不用謝。你死了,我會少一個可能的情報源和吸引火力的誘餌。”
他的話直接而冷酷,但反而讓林默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這種直白的利用關系比虛假的友善更讓人心裏有底。
林默也走到屍體旁,目光再次落在那行血字上:“它在門後……他現在指的是這個嗎?”他指了指破碎的鏡框。
“很可能。”陳驍從隊員屍體內側口袋掏出一個被血浸透的小型電子記錄板(類似加固型的PDA),嚐試啓動,但屏幕只是閃爍了幾下就徹底熄滅了。“看來他死前意識到了‘鏡像’的攻擊模式,但來不及寫下更多。或者……”
陳驍頓了頓,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值班室的每一個角落:“……他指的‘門’,不止這一扇。”
不止一扇?
林默一愣,隨即想起之前在那本燒焦的筆記本上看到的信息:“……值班室的密道……只有‘鑰匙’才能……”
難道這裏真的有密道?另一扇“門”?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開始更加仔細地審視這個一片狼藉的值班室。
第二節:隱藏的門與迫近的腳步聲
值班室不大,除了被打爛的家具和文件,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牆壁斑駁,地面是老舊的水泥地,沾滿了血跡和灰塵。
“找找看。”陳驍言簡意賅,開始用他的機械義肢掃描牆壁和地面,尋找可能的暗格或能量異常點。
林默則憑借着自己的觀察力,仔細查看牆壁的接縫、地板的圖案,以及那些倒下的櫃子後面。他的直覺依然有些刺痛,提示着這裏確實存在着不尋常的東西,但無法精確指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面破碎的鏡子所在的牆壁。鏡子被打得粉碎,露出了後面灰撲撲的磚牆,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但他總覺得……那面牆似乎有點過於“幹淨”了。與其他三面牆相比,這面牆的牆皮剝落程度似乎更輕,顏色也略顯不同,仿佛……後來重新砌上去的?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避開玻璃碴,用手敲了敲那面牆。
咚咚……聲音略顯空洞!
“陳驍!”林默立刻喊道,“這後面好像是空的!”
陳驍立刻走過來,機械手臂對準牆面,探頭發出的掃描光束變得更加凝聚。
“後面有空間,深度大約兩到三米。結構……很奇怪,不是正常的建築結構,有強烈的能量屏蔽特性,我的掃描無法穿透。”陳驍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很可能就是密道入口。但是……找不到開關或者門縫。”
兩人在牆面上仔細摸索,敲擊了每一塊磚石,但都沒有發現任何機關。牆面嚴絲合縫,仿佛就是一個整體。
“需要‘鑰匙’……”林默喃喃自語,想起了筆記本上的話,“可‘鑰匙’是什麼?在哪裏?”
他的直覺再次隱隱作痛,這一次,指向了地上那具異調部隊員的屍體。
林默看向屍體,又看了看牆面,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出來。
“血字……‘它在門後’……是用血寫的……”林默的聲音有些幹澀,“而筆記本說‘只有鑰匙才能’……會不會……‘鑰匙’就是指……寫下血字的人?或者他的血?”
陳驍聞言,眉頭緊鎖。他走到屍體旁,看了看那灘尚未完全幹涸的血跡,又看了看牆面。
“詭異的規則千奇百怪,用特定人物的血液作爲‘鑰匙’並非不可能。”陳驍沉吟道,“他是第一個發現並寫下警告的人,他的血可能暫時承載了某種‘權限’或‘標記’。”
他不再猶豫,從戰術腿帶上抽出一把軍用匕首,走到牆邊。
“試試看。”
他用匕首蘸取了一些牆上未幹的血字血跡,然後將其塗抹在牆壁上。
血液接觸到牆面,並沒有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綿吸收一般,迅速地滲透了進去!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聲響起。
緊接着,那面看似完整的牆壁,從中間緩緩裂開一道筆直的縫隙!縫隙向兩側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幽暗階梯!一股更加陰冷、帶着陳年塵土和鏽蝕金屬氣息的風從通道內吹出。
密道!真的存在!
林默心中一陣激動。
但就在這時——
嘀嗚——嘀嗚——
一陣隱約但清晰的警笛聲,透過醫院厚重的牆壁和層層空間,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而且這聲音正在由遠及近!迅速逼近!
“異調部的大隊人馬到了!”陳驍臉色一變,“他們突破了外圍的幹擾封鎖!快走!”
他不再遲疑,率先側身鑽入了密道入口,霰彈槍指向下方黑暗之中,進行警戒。
林默也不敢怠慢,立刻緊隨其後。
就在他踏入密道,身後的牆壁開始緩緩閉合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值班室那扇被破壞的門口,閃過幾道迅捷而專業的黑色身影!同時,一個冷靜而帶有權威性的女聲通過擴音器傳來:
“搜索區域!發現目標及叛逃者陳驍蹤跡!優先控制!重復,優先控制!”
砰!
牆壁徹底合攏,將外界的聲音和光線完全隔絕。
林默和陳驍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只有陳驍機械義肢上亮起的一盞微弱的白光燈,照亮腳下狹窄陡峭的階梯。
異調部已經到了門外!他們被徹底困在了這條未知的密道之中!
“控制……”林默回味着那個詞,心中寒意更甚。異調部對他們(尤其是陳驍)的態度,顯然是抓捕而非救援。
“別發呆了,跟上。”陳驍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林默的思緒,“這條路未必安全。異調部知道這條密道的可能性很高,他們可能會從另一頭包抄。”
他端着槍,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摸去。
林默深吸一口冰冷而充滿塵黴味的空氣,握緊了口袋裏冰冷的手術刀,跟上了陳驍的腳步。
腳下的階梯是粗糙的水泥材質,布滿灰塵和碎屑,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階梯不斷向下旋轉,仿佛通往地獄深處。
微弱的燈光只能照亮眼前幾步的範圍,更遠處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中蟄伏,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懷中的筆記本依舊散發着微弱的溫熱,仿佛在提醒着他,危險並未遠離。
那條“別信身邊”的信息,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浮現在腦海。
身邊的陳驍……真的可信嗎?
這條密道,究竟是通往生路的捷徑,還是另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握緊手中的“武器”,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
第三節:污穢甬道與低語牆壁
階梯比想象中更長,更深。
空氣中彌漫的黴味和鐵鏽味越來越濃,其中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像是某種生物腐爛後又風幹了許多年的味道。溫度也在明顯下降,冰冷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物,直往骨頭縫裏鑽。
陳驍的步伐穩健而警惕,每一步都踩得極爲踏實,盡可能不發出多餘的聲音。他機械臂上的燈光如同利劍,刺破黑暗,不斷掃視着前方和兩側。
林默緊跟在後,努力適應着腳下的陡峭和黑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僅僅是因爲體力消耗,更是因爲精神始終高度緊繃。他的直覺在這裏似乎受到了某種壓制,變得模糊而嘈雜,只能隱約感覺到一種 pervasive(無處不在)的、沉甸甸的惡意彌漫在四周。
終於,階梯到了盡頭。
前方出現了一條狹窄的、似乎人工開鑿的甬道。甬道四壁不再是磚石,而是粗糙的、裸露的岩石,摸上去冰冷而潮溼,附着着一層滑膩的、像是苔蘚又像是某種菌毯的東西。甬道的高度勉強允許陳驍這樣高大的男子直立通過,寬度則僅容一人半,顯得異常壓抑。
更讓人不安的是,腳下的地面變得泥濘起來,覆蓋着一層黑乎乎、黏膩膩的淤泥,踩上去發出“噗嘰”的輕微聲響,讓人極不舒服。
“跟緊,注意腳下和頭頂。”陳驍低聲警告,燈光向上掃去。
林默抬頭一看,心頭猛地一緊。甬道的頂部同樣覆蓋着那種黑綠色的、蠕動着的菌毯類物質,一些地方甚至垂下了黏糊糊的、如同血管或根須般的絮狀物,幾乎要碰到他們的頭頂。
這裏根本不像是醫院的密道,更像是什麼怪物的腸道或者某個被遺忘的地下洞穴。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前行。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粘稠的淤泥試圖吸住他們的鞋子。
走了大約十幾米,前方的陳驍突然再次停下。
“噓……”他示意噤聲。
林默立刻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寂靜中,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無數人壓低了嗓音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四周的岩石牆壁中滲透出來!
那聲音模糊不清,聽不清具體的詞匯,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音節,充滿了怨毒、絕望、瘋狂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飢餓感。它們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鑽進人的腦海,試圖與人的思維共振。
林默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那些低語仿佛帶着某種污染,要將他拖入瘋狂的深淵。懷中的筆記本再次發燙,散發出更強烈的清涼氣息,勉強抵御着這種精神侵蝕。
陳驍的機械義肢也發出了輕微的嗡鳴,一層淡藍色的能量膜覆蓋了他的頭部區域,顯然也有類似的防護功能。但他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認知污染……實體化了。”陳驍的聲音透過面罩傳來,帶着一絲凝重,“這牆壁……在‘吸收’和‘播放’曾經死在這裏的人的精神殘響。別仔細聽,盡量放空思維。”
放空思維?在這種地方談何容易。
那些低語無孔不入,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着他們,無數張嘴巴貼着他們的耳朵傾訴着最深的惡意。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低語聲逐漸發生變化。它們開始變得……具有指向性。
林默隱約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詞匯:
“……臨時工……” “……逃不掉……” “……鑰匙……” “……鏡子……” “……背叛……” “……都在看着你……”
這些詞匯似乎是從他和陳驍剛才在值班室的經歷中提取出來的!這些牆壁不僅能吸收過去的殘響,還能捕捉並扭曲當下進入者的思維片段?!
林默感到毛骨悚然,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緒,但越是想控制,那些紛亂的念頭就越是涌現,隨即被牆壁吸收、扭曲、放大,再變成更惡毒的低語反饋回來!
“控制你的思想!”陳驍厲聲喝道,他的呼吸也略微急促起來,顯然也在抵抗着這種針對性的精神攻擊,“它在利用我們的恐懼和猜疑!別上當!”
猜疑?
林默猛地想起那條信息——“別信身邊”。
這條信息,會不會本身就是“鏡像”或者這些低語牆壁搞的鬼?目的就是爲了在他們之間制造猜忌,瓦解他們本就脆弱的聯盟?
他看向陳驍的背影。在這個詭異恐怖、強敵環伺的環境下,一個強大的盟友至關重要。如果因爲猜疑而內訌,那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但……萬一陳驍真的有問題呢?萬一那信息是真的警告呢?
信任,還是懷疑?這成了一個致命的難題。
就在林默內心激烈鬥爭之際,前方的甬道出現了岔路。
一條繼續向前,通往更深沉的黑暗,低語聲從那個方向傳來,似乎更加密集和瘋狂。
另一條則拐向右側,稍微寬敞一些,地面相對幹燥,低語聲也微弱不少,甚至遠處似乎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出口的微光?
如何選擇?
陳驍在岔路口停下,機械臂的燈光分別掃描兩條通道。
“左側通道污染指數極高,能量反應混亂且強大,可能有更危險的東西,但……也可能更接近核心區域或另一條出路。”陳驍冷靜地分析着數據,“右側通道相對‘幹淨’,但那微弱的光源……不能確定是出口還是陷阱。你的直覺呢?”
他將選擇權拋給了林默。這既是一種試探,也可能是因爲他確實無法判斷。
林默閉上眼睛,強忍着低語帶來的不適,全力催動自己的感知。
左側通道:強烈的心悸,致命的威脅感,但似乎……還有一絲奇異的“吸引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深處呼喚着他懷裏的筆記本或者手術刀。
右側通道:感覺相對“安全”,但那微弱的光源卻給他一種虛假和不安的感覺,像是精心布置的誘餌。直覺隱隱刺痛,警告他不要靠近。
兩條路都不安全!
“左邊……危險,但可能有機會。右邊……像是陷阱。”林默艱難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過度使用感知的副作用再次襲來,頭痛欲裂。
陳驍盯着他看了幾秒,似乎是在權衡。
就在這時——
咔噠……咔噠……
一陣清晰的、金屬靴底踩踏岩石的聲音,從他們來的方向(階梯入口處)傳來!而且正在快速接近!
“他們找到入口了!追上來了!”陳驍臉色一沉。
沒有時間猶豫了!
陳驍猛地做出決定:“走左邊!賭一把!”
他相信了林默的直覺?還是他認爲右側的陷阱可能性更大?
林默來不及細想,只能咬牙跟上。
兩人迅速沖入了左側那條污染更嚴重、低語更加瘋狂的甬道!
就在他們進入左側甬道後不久,右側那條通道的深處,那點微弱的“出口”微光,閃爍了幾下,悄然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雙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的、閃爍着惡意的紅色光點……仿佛一張等待獵物許久的巨口,悄然閉合。
而左側甬道深處,那瘋狂的低語聲中,似乎漸漸混入了一種新的聲音……
一種緩慢而沉重的……
……拖拽鐵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