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像無形的網,纏得蘇晚喘不過氣。護士第三次來催繳手術費時,她攥着那張薄薄的繳費單,指節泛白 —— 上面的數字 “一百萬”,像一座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高利貸的短信:“蘇小姐,最後通牒,明早十點前見不到錢,就去醫院給你爸收屍。”
蘇晚靠着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眼淚砸在繳費單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墨跡。她已經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連曾經最親近的表姑都在電話裏說 “蘇家這趟渾水我們不蹚”,更別提那些平日裏稱兄道弟的 “世交” 了。
就在這時,一雙鋥亮的黑色高跟鞋停在她面前。蘇晚抬頭,撞進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裏 —— 是凌曜的母親,凌夫人。
凌夫人穿着香奈兒套裝,拎着愛馬仕鉑金包,妝容精致得一絲不苟,與這充斥着藥水味的醫院格格不入。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蘇晚,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蘇小姐,我們談談。”
咖啡館的包間裏,凌夫人將一張支票推到蘇晚面前,上面的數字刺痛了蘇晚的眼睛 —— 五百萬。
“這是什麼意思?” 蘇晚的聲音發顫。
“字面意思。” 凌夫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拿着這筆錢,離開凌曜,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蘇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凌夫人,您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 凌夫人放下咖啡杯,眼神驟然變冷,“我只知道,蘇家現在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你配不上凌曜,更進不了凌家的門。”
她拿出一份文件,摔在桌上:“蘇氏的財務報表我看過了,資不抵債,還欠了高利貸。你父親的手術費,後續的康復費,哪一樣不要錢?你覺得凌曜能幫你填多久?”
蘇晚的臉瞬間慘白。她沒想到凌夫人連這些都查得清清楚楚。
“凌曜是我唯一的兒子,他的人生不能毀在你手裏。” 凌夫人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這筆錢,足夠你父親做完手術,還能剩下不少讓你和你母親過安穩日子。條件只有一個 —— 立刻跟凌曜分手,並且永遠不能告訴他真相,要讓他覺得,是你貪慕虛榮,主動離開了他。”
“我做不到!” 蘇晚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和凌曜是真心相愛的,我們……”
“真心?” 凌夫人冷笑一聲,“在五百萬面前,你的真心值多少錢?蘇小姐,別自欺欺人了。你現在拒絕我,明天不僅你父親的手術做不了,那些高利貸的人會怎麼對付你們母女,你想過嗎?”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蘇晚的心髒。她想起那些人猙獰的面孔,想起母親驚恐的眼神,想起父親躺在病床上微弱的呼吸……
“我……”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凌夫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明天這個時候,我希望得到你的答復。記住,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看着凌夫人離去的背影,蘇晚癱坐在椅子上,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拿出手機,翻到凌曜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不敢按下。她想告訴凌曜,想讓他來救她,可她更怕,怕凌曜爲了她跟家裏決裂,怕他被蘇家拖垮。
那天晚上,蘇晚在醫院走廊坐了一夜。天亮時,護士又來催費,說如果再交不上錢,就只能把父親從特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
蘇晚看着父親蒼白的臉,終於做出了決定。
她給凌夫人打了電話:“我答應你。”
凌夫人似乎並不意外:“明智的選擇。下午兩點,老地方見,我們籤協議。”
掛了電話,蘇晚走到窗邊,看着初升的太陽,眼淚再次掉了下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和凌曜之間,就再也回不去了。
下午兩點,蘇晚準時出現在咖啡館。她在協議上籤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手一直在抖。凌夫人把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面前:“密碼是你的生日。”
蘇晚拿起銀行卡,感覺它像烙鐵一樣燙手。
“記住我們的約定。” 凌夫人收起協議,“別耍花樣,凌家想查的事,還沒有查不到的。”
蘇晚沒有說話,只是拿着銀行卡,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她先去醫院交了父親的手術費,看着護士把父親推進手術室,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然後她去銀行取了一部分錢,在離醫院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雖然不大,但幹淨整潔。
最後,她回到了凌曜的公寓。
打開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客廳裏還放着她最喜歡的百合花,餐桌上擺着凌曜昨晚特意給她留的晚餐,已經涼透了。
蘇晚走到臥室,看着那張他們一起挑選的大床,看着衣櫃裏掛着的、屬於他們的情侶裝,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每拿起一件,都像是在割掉一部分回憶。
她把凌曜送她的所有禮物都留在了公寓裏,包括那條他親手打磨的項鏈。她只帶走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必需品。
收拾完東西,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讓她來新租的房子住。母親雖然疑惑,但看到蘇晚憔悴的樣子,也沒有多問。
傍晚,蘇晚和母親坐在空蕩蕩的出租屋裏,看着窗外亮起的燈火,心裏一片茫然。
“晚晚,我們真的要一直住在這裏嗎?” 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嗯。” 蘇晚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這裏離醫院近,方便照顧爸爸。等爸爸好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傅景深打來的。
“蘇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 傅景深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蘇晚看着窗外凌氏集團大廈的方向,那裏燈火通明,她知道,凌曜一定還在爲她擔心。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種艱難的決定:“傅先生,我答應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傅景深滿意的聲音:“很好。明天早上九點,傅氏集團,我們籤合同。”
掛了電話,蘇晚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到地上。她看着手裏的銀行卡,又看了看窗外的燈火,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只知道,她必須這麼做,爲了父親,爲了母親,也爲了…… 不讓凌曜爲難。
夜色漸深,出租屋裏的燈光顯得格外昏暗。蘇晚抱着膝蓋,坐在地上,一夜未眠。她知道,從明天開始,她的人生,將徹底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