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艹!”
原本被壓得死死的破被子猛地被掀開,幾個人直接蹦了起來。
“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竟然敢打擾你老子我睡覺……”
話還沒有說完呢,在看清蹲在地上的人是誰後,那人聲音直接卡在喉嚨裏。
他扒拉兩下亂糟糟的頭發,又踹了兩腳旁邊兩人,“廢物,睡那麼死,人都走到床頭了還沒有發現。”
被踹的兩人揉着被踹的地方,小聲嘀咕,“你不也是沒有發現呢,怎麼好意思說我們的。”
賴三寶聞言又是一腳踹過去,“屁,老子早就發現了,只不過想試試你們夠不夠機警而已。”
“沒想到你們這麼沒用,以後出去可別說是跟着我混的,老子丟不起這個臉。”
見他們一吵就沒個完的時候,蔡小冬趕緊喊停,“你們再吵我可走了啊。”
賴三寶瞪了眼他們,然後蹲下來,“別呀,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怎麼都得讓我請你吃頓飯唄。”
蔡小冬不想搭理他,住這麼個破地方,自己都三天餓九頓的,還好意思說請她吃飯。
他好意思開口,她都不好意思應,就怕一會兒他下不來台。
“別貧了,這次我來是和你們道別的,明兒我就要走了,去農場改造去,你們也別問去哪個農場,我現在也不知道。”
聽她說要去農場接受改造,原本還在皮的兩人也不敢鬧了,趕緊蹲下來盯着她。
“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要去農場了?你夜裏偷東西被人抓了?”
賴三寶煩躁地扯着頭發,“我都說你餓了來找我,不要每次都自己去偷吃你,你非不聽,現在好了,被抓了吧。”
“你被誰抓的?我去和他說說情,看看怎麼樣才能把你放了,你放心,我在這片地兒還是有幾分面子在的,實在不行,我就和你一塊去。”
都是十幾年一塊撿垃圾吃的交情了,他總不能真讓人去那些受罪的地方。
不過她也算幸運,沒有說要被送到礦場去,礦場才要人命呢。
蔡小冬嘆氣,她是真舍不得這個有着幾條命交情的好兄弟啊,可現在這事也實在沒辦法,這不是說說情就能饒過的事。
她想了想,把昨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說完就見眼前三人張大嘴巴,一副傻了的樣子。
蔡小冬拍拍他們的肩膀,“把嘴巴合上吧,不然下巴該掉了。”
如果不是事已經發生了,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狗血的事,也不會相信竟然會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蔡家人雖然對她不是打就是罵,但那是他們重男輕女,他們對於自己的寶貝兒子,那是要啥給啥的,都十二歲的人了,連褲子都是他媽幫穿的。
而李家一看就是不重男輕女的人,李宛清身上穿的衣服,看着比幾個兒子穿的還要好呢。
所以他們不愛她愛那個假的,就是純純腦子有病而已。
賴三寶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看着蔡小冬,就好像在看一個可憐蟲。
“蔡小冬,以後你給我當女兒吧,我給你當爹,我疼哎喲……”
眼睜睜看着賴三寶被抽了一巴掌,旁邊兩人眼皮抖了抖,抬手捂住臉,然後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還好還好,他們嘴巴沒有那麼快,沒來得及說出這話,不然剛剛那巴掌就落在他們臉上了。
被抽了的賴三寶委屈,他不過是說了心裏話而已,不同意就不同意唄,怎麼還能打人呢。
他委屈,但是他不敢說。
蔡小冬過來是有事的,沒有功夫和他們貧嘴。
她忽略那張委屈巴巴的臉,壓低聲音道:“我就要走了,說不準以後還能不能回來,你們要是還當我是朋友,就替我好好‘照顧照顧’蔡家吧。”
“也不用太費勁,怎麼照顧我都給你們想好了。”
“蔡家後院靠牆的柴火下有一個地洞,裏頭裝着不少好東西,我拿了點,剩下的你們這兩天也去拿了吧。”
“拿了地洞裏的東西就好,屋裏的就別拿了,別真把人給餓死了。”
主要是地洞裏的東西蔡家人不敢讓人知道,就算不見了他們也只能自認倒黴,要是屋裏的東西不見了,他們說不準會報警。
賴三寶一聽,頓時就精神了,“有糧食嗎?”
蔡小冬點頭,“不僅有糧食,還是白面大米呢。”
“你們拿的時候小心點,可千萬別被發現了,就算被發現被抓了,也別把我拖下水,我可是老實人。”
賴三寶點頭,“放心吧,我們都是道上混的,別的沒有,就一個‘義’字多的是。”
交代完,蔡小冬看着他們,傷感不禁涌了上來。
這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她還想着過段時間再找不着工作,就和他們一塊報名下鄉呢。
現在可好,她的期望全都落空了,這一走,說不定他們就再也見不到了。
蔡小冬控制不住熱氣往眼睛裏涌,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
“行了,我還有東西要收拾,我就先走了,以後沒了我把風,你們要小心點,別被抓了。”
她說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沉默地走了出去。
沒人告訴她去農場該準備什麼東西,蔡小冬就跑到有兒女下鄉的人家,厚着臉皮問了好久。
她不大認得字,也沒有紙筆寫下來,只能努力記在腦子裏。
跑了好幾個供銷社才終於把要需要的東西買齊,等回到橋洞底下,蔡小冬鬆了一口氣。
人的一生怎麼那麼漫長啊,她活了那麼久都還沒有死。
抱着自己的家當傷春悲秋了好一會兒,蔡小冬才後知後覺般聞到自己身上一股酸臭味。
作爲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愛美的女孩子,蔡小冬平時雖然穿得破破爛爛的,但總會清洗得幹幹淨淨。
現在會這樣,是因爲又是爬牆又是鑽洞,還跑了一天。
洗澡是沒地方洗的,蔡小冬等到天黑,抱着自己一身幹淨的破衣服,悄悄摸到了護城河邊。
深更半夜的,溫度又低,只要不是腦子有病,這個時間一般都不會有人出來。
蔡小冬咬着牙都控制不住牙齒的咯咯作響,洗了個讓人心底發寒全身發涼的澡後,蔡小冬又小心地把自己的髒衣服搓幹淨。
這可是她爲數不多的衣服了,雖然被打不知道多少個補丁,但哪哪都沒漏,不妨礙她穿。
溼衣服被擰幹掛在橋洞外邊,怕被人順走,蔡小冬還用幹草搓了根繩子綁上,只要衣服一動她就能感受到。
這晚刮起了風,雖然有了被子,可到處透風的橋洞擋不了一點寒意,蔡小冬被凍得夠嗆。
早上起來她把剩下的一身破衣服穿在了身上,又燒了堆火取暖,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把行李使勁壓偏後,她用繩子綁起來,然後又用一塊破布包在外頭,才拿了草繩捆好背在身上。
這麼一裝飾,再配上她一身破爛衣服,就跟個小乞丐似的,誰都想不到她身上背了三百多塊巨款和兩根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