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那間用作臨時詢問的小會議室裏,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百葉窗緊閉,將上午的陽光切割成一條條蒼白的光帶,投射在光潔的會議桌面上。兩名刑警——一位經驗豐富、眼神銳利的中年隊長和一位負責記錄的年輕警官——坐在桌子一側,而林深和檔案館負責人李主任則坐在對面。房間裏彌漫着消毒水和舊紙張混合的獨特氣味,此刻卻仿佛摻雜了一絲無形的緊張。
“張明德先生,也就是張大爺,最近一段時間,在你們檔案館的活動有沒有什麼特別異常的地方?”年輕警官開口問道,手中的中性筆在攤開的筆記本上懸停,準備記錄。
李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沉吟了片刻,眉頭微蹙:“要說異常……老張最近這幾個月,確實來得比以往都頻繁,而且目標非常明確。他幾乎天天都來,一來就直奔‘林氏家族捐贈品’的那個區域。特別是……”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特別是對其中一個黑色的、帶着特殊銅鎖的木盒,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反復詢問過很多次關於它的來歷、材質,甚至……還問過有沒有人打開過它。”
林深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了一下,驟然收縮。張大爺……他也知道那個木盒?!他努力維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靜,但放在膝蓋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右手虎口的灼痕傳來一陣清晰的、針扎似的刺痛,仿佛在發出警告。
“黑色的木盒?”中年刑警隊長捕捉到了這個細節,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變得更具穿透力,“能具體描述一下嗎?什麼樣的花紋?”
“嗯……就是一個挺老舊的木盒子,材質說不上來,非木非鐵的,顏色很深。最特別的是那個黃銅鎖扣,造型非常復雜,是一朵……一朵看起來有七個花瓣的花。”李主任努力回憶着,用手比劃了一下,“老張當時說,那可能和他們家族,或者和林家祖上的某個……嗯……‘傳說’有關聯。他說得有點神神秘秘的。”
“傳說?什麼樣的傳說?”隊長的興趣更濃了。
李主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些許無奈:“具體的老張也沒說清楚,含含糊糊的,好像提到了什麼……‘七宗罪’?對,就是這個,聽起來挺玄乎的。我當時還以爲他是年紀大了,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太往心裏去。”
七宗罪!
這三個字像三顆子彈,接連擊中林深的神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不得不強行壓制住身體的顫抖。他端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借着喝水的動作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溫水滑過幹澀的喉嚨,卻無法澆滅那從心底竄起的寒意。
“林深同志,”隊長的目光轉向了他,語氣平和卻帶着不容回避的審視,“聽李主任說,最近是由你在主要負責整理林氏家族的這批捐贈品。在這個過程中,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或者,對張大爺提到的那個木盒,有什麼了解?”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林深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開始滲出冷汗。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隊長的目光,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回答:“是的,是我在負責。目前還處在初步的清點歸類階段,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的家族文書、地契、賬本和一些小件的民俗古董。至於李主任提到的那個黑色木盒,我……我還沒有來得及進行詳細的檢查和編目,所以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那個木盒不僅就在他家裏,裏面的日記他更是已經翻閱了無數遍,甚至他虎口上這個詭異的印記,都極可能與它有關。但他不能說。日記裏光怪陸離的內容、張大爺離奇死亡與七瓣花銅片的關聯、還有他自己身上發生的異狀……這一切聽起來太過荒誕,別說警方不會相信,甚至可能把他當成精神錯亂或者別有用心之人。
詢問又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警方才終於結束,帶着收集到的信息離開了。會議室裏只剩下林深和李主任兩人。
“唉……”李主任長長地嘆了口氣,摘下滑到鼻尖的老花鏡,用力揉着眉心,“真是世事難料啊。老張這個人,是有點收集廢品的怪癖,鄰裏間也有些閒話,但本質上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怎麼就……”
林深沉默着,沒有接話。他的整個心神,已經完全被那個黑色的木盒、張大爺詭異的死亡方式,以及那句“七宗罪”的囈語所占據。一條模糊卻危險的線索,正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回到自己那個堆滿檔案盒的工位,林深立刻打開了電腦,連接上市檔案館的內部數據庫。他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那七瓣花到底是什麼,那“七宗罪”又意味着什麼。他在搜索欄裏鍵入了關鍵詞:“七瓣花”、“林氏家族”、“原罪”、“封印”……
屏幕上跳出一連串的搜索結果,但大多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家族譜系記錄、普通的文物登記清單,或者是一些地方志中提及林家的只言片語,沒有任何直接關聯的信息。就在他感到失望,準備關閉搜索頁面時,一個隱藏在列表底部的、文件名與衆不同的條目,引起了他的注意。
文件的標題是《林氏秘聞錄—內部參考(絕密)》。創建日期顯示是大約二十年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訪問權限標識——一個鮮紅的“SS”字樣,代表着檔案館內部的最高保密級別,遠超出他這種普通工作人員的查閱範圍。
林深嚐試用自己的工號和密碼登錄訪問,屏幕上立刻彈出一個醒目的紅色警告框:“警告:權限等級不足!訪問被拒絕!”
他皺緊了眉頭。在市檔案館工作的這三年裏,他接觸過不少保密檔案,但權限設置到“SS”級別的,屈指可數,而且無一不是涉及重大歷史事件或極高層面人物的核心機密。一個地方家族的“秘聞錄”,何德何能會被列入這個級別?
他不死心,通過內部通訊系統聯系了檔案館的系統管理員,一位姓趙的年輕技術員。
“趙工,麻煩問一下,數據庫裏編號爲‘LS-MW-001’的《林氏秘聞錄》文件,爲什麼權限設置這麼高?我想申請調閱,需要走什麼流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鍾,隨後傳來小趙略帶困惑的聲音:“林哥,這個文件……我還真沒注意過。你等等,我查一下後台權限記錄……嗯,奇怪了,這個文件的權限不是我們系統後台設置的,記錄顯示是由‘上級主管部門’直接鎖定的,連我們管理員都沒有訪問和修改權限。這……可能是涉及到某些特別敏感的歷史內容吧?有時候一些有背景的大家族,會通過特殊渠道要求對部分家族檔案進行永久封存或高級別保管。”
“上級主管部門?”林深的心沉了下去。這條路看來是走不通了。
強烈的挫敗感和更加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着他。他想起大學時住在隔壁宿舍的一位學長,名叫周濤,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如今在一家知名的網絡安全公司做技術專家,據說在數據破解方面很有一手。
猶豫再三,他還是撥通了周濤的電話。
“加密文件?權限超高?連系統管理員都動不了?”周濤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興趣盎然,“有點意思啊,小林。你把文件的基本信息發給我看看,我研究研究,說不定能找到什麼漏洞。”
林深將文件的編號和名稱發了過去,心中抱着一絲希望。
等待回復的時間裏,他也沒有閒着。他改變了搜索策略,不再局限於檔案館的內部資料,而是開始利用學術網絡,搜索與“七瓣花”圖案相關的符號學、宗教學乃至神秘學的學術論文和古籍記載。
這個過程枯燥而漫長。他埋首在浩如煙海的電子文獻和數據庫索引中,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連午飯都忘了吃。眼睛因爲長時間盯着屏幕而幹澀發痛,虎口的灼痕也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提醒般的微弱刺痛。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翻閱了無數篇看似相關實則無用的論文後,他終於在一本掃描版的、出版於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歐洲符號學學術著作的殘卷中,找到了一段至關重要的描述!
那本書的某一章,專門論述“中世紀秘密教派及其象征符號”。在其中一頁,附有一個手繪的、線條略顯粗糙的七瓣花圖案,其形態與木盒上的鎖扣驚人地相似!旁邊的注釋是用德文寫的,林深的德語水平一般,他連忙打開翻譯軟件,逐字逐句地翻譯那段文字:
“……‘七瓣聖徽’(亦被稱爲‘七罪之鑰’),據信起源於公元十二世紀左右活躍於阿爾卑斯山以北地區的某個隱秘教派‘淨罪會’。該教派持有一種極端的神秘主義觀點,認爲人類與生俱來的七大原罪(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並非抽象概念,而是由七個具體的、擁有位格的‘罪業惡魔’所執掌……該教派相信,這七瓣花圖案蘊含着特殊的力量,是封印這些‘罪業惡魔’,阻止其完全降臨人世的關鍵信物或‘鑰匙’……”
“……此符號流傳範圍極窄,且伴隨嚴厲的保密誓言,常見於某些代代傳承此一使命的神秘主義家族的信物或典籍之上……”
林深屏住呼吸,逐字閱讀着屏幕上的譯文,越看越是心驚肉跳!書籍中的記載,與他曾祖父日記裏的描述、與張大爺死前暗示的“七宗罪”、甚至與那朱砂地圖上的七個符號,都產生了驚人的、令人不安的重合!這絕不可能再用“巧合”來解釋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是周濤學長打回來的。
“小林!”周濤的聲音一反常態地帶着緊張,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你讓我查的那個文件……太邪門了!我用了好幾層代理,嚐試了多種漏洞掃描和滲透測試,每次都是眼看就要接觸到核心加密層的時候,我的電腦就開始出現異常!先是鼠標亂飄,然後網絡連接極不穩定,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直接藍屏了!強制重啓之後,我用來測試的那個虛擬機系統……徹底崩潰了,所有相關進程和數據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就像……就像有某種東西在主動防御,拒絕任何形式的窺探一樣!”
周濤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着一絲後怕:“我說老弟,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在查什麼東西?這……這感覺已經不像是普通的加密技術了!”
林深握着手機,手心全是冷汗。他無法給出解釋,只能含糊地應付:“可能……可能是涉及到一些比較敏感的家族隱私,防護措施做得特別嚴密吧……麻煩你了學長,這事就算了,別再嚐試了。”
掛斷電話,林深坐在電腦前,感到一股寒意從頭頂蔓延到腳底。文件的異常加密、周濤學長遭遇的詭異技術故障……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他所觸及的,絕不僅僅是塵封的歷史,而是某種……活着的、並且拒絕被窺探的秘密!
下班之後,林深沒有直接回到那個讓他感到不安的出租屋,而是轉而去了市圖書館。他希望能找到那本德文符號學著作的紙質原版,或者更多關於七瓣花符號的權威資料。
然而,結果令人失望。市圖書館的相關藏書寥寥無幾,僅有的幾本涉及神秘符號的書籍,對七瓣花的記載也是語焉不詳,甚至互相矛盾,遠不如他在數據庫中找到的那本德文殘卷來得詳細和……驚悚。
就在他心灰意冷,將最後一本無用之書歸架,準備離開這間彌漫着書黴味的舊期刊閱覽室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閱覽室最裏面一個靠窗的角落。
那裏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發白、卻熨燙得十分平整的深藍色中山裝,滿頭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他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正借着窗外透進來的、黃昏時分柔和的光線,全神貫注地閱讀着一本紙張泛黃、線裝訂的古籍。
吸引林深目光的,並非是老人專注的神情,而是他手中那本古籍封面上的圖案——即使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林深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一個用墨線勾勒的、與他曾祖父日記封面、與那黑色木盒鎖扣造型幾乎完全一致的——七瓣花!
林深的心髒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鼓噪起來。他站在原地,血液沖上頭頂,耳邊嗡嗡作響。去?還是不去?巨大的好奇心和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最終戰勝了遲疑與警惕。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步伐顯得自然,朝着那個角落走了過去。
“老先生,打擾您一下。”他在老人桌旁站定,聲音因爲緊張而略微有些幹澀。
老人聞聲,緩緩抬起頭。那是一張布滿深深皺紋的臉,歲月的刻痕清晰可見,但那雙透過老花鏡片望過來的眼睛,卻異常地清澈、明亮,仿佛蘊含着歷經世事的智慧,又似乎能一眼看穿他內心的所有秘密。
“年輕人,”老人的聲音沙啞,卻帶着一種沉穩的力量,他指了指攤開在桌面上的古籍封面那個醒目的圖案,嘴角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對這個……感興趣?”
“是的,”林深謹慎地選擇着措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學術研究者,“我在做一些……關於地方家族史和家族符號方面的研究,碰巧見過類似的圖案。”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格外長的時間,仿佛在辨認着什麼。半晌,老人突然開口,問出了一個讓林深渾身一震的問題:
“你姓林,對吧?”
林深驚得幾乎要後退一步,脫口而出:“您……您怎麼知道?!”
老人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合上了手中那本古籍。林深這才看清,古籍的封面上,用端正的楷書寫着《林氏家族秘史》六個字!
“因爲,”老人不疾不徐地說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你和他年輕的時候,長得真的很像。”
“他?”林深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
“林硯之。”老人清晰地吐出這個名字,“你的曾祖父。我說的沒錯吧?”
林深徹底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這個素未謀面的、在圖書館角落偶遇的老人,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並且直接道破了他曾祖父的名諱!
“別緊張,孩子。”老人看着他震驚失措的樣子,溫和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顯得慈祥了些,“按輩分算,我和你曾祖父是舊識。更準確地說,我們蘇家和你林家,是世代相交的……世交。”
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示意林深在自己對面的空椅子上坐下。
林深如同夢遊般坐下,心髒仍在狂跳不止。
老人,蘇老先生,緩緩道出了一個更加驚人、更加印證了林深所有猜測的故事。
原來,蘇家祖上,與林家一樣,也是所謂的“守護者”家族之一。兩個家族淵源極深,世代交好,共同承擔着看守和維持那神秘“原罪封印”的責任。然而,在百年前的那場導致林家幾乎滅門的慘烈大火中,蘇家也同樣損失慘重,家族精英折損大半,只有少數幾人僥幸存活下來,傳承也因此變得斷斷續續。
“那場大火,根本不是什麼意外。”蘇老人的眼神變得幽深,仿佛陷入了那段血腥而黑暗的回憶,“是有人蓄意放的。他們的目的,就是要破壞封印,釋放出被禁錮的‘原罪’之力。”
“是誰?到底是誰幹的?”林深急切地追問,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
蘇老人卻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掠過一絲凝重與無奈:“不清楚。那夥人行事極爲隱秘,手段狠辣,且對封印和我們守護者家族極爲了解。百年來,我們蘇家殘存的力量一直在暗中調查,但線索寥寥。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或者說,他們的繼承者,至今仍然在暗處活動,從未放棄過他們的目標。”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林深,“老張……張明德的死,恐怕……就與他們脫不了幹系。”
林深感到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溼:“您……您也知道張大爺?”
“他是我們的人。”蘇老人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惋惜和一絲自責,“一個外圍的觀察者,負責定期監視城市檔案館內,那個作爲封印核心部件之一的‘樞機之盒’——也就是你得到的那個黑色木盒——的穩定狀況。可惜啊……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及時察覺到封印鬆動的跡象,也沒能保護好他。”
“那我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林深下意識地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手腕,虎口處的灼痕在那老人的注視下,仿佛燃燒起來,傳來一陣陣滾燙的刺痛。
蘇老人的目光敏銳地落在他緊握的右手上,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個隱秘的印記。他沉聲道:“‘樞機之盒’已經認你爲主了。從你成功打開那個木盒,並且血脈之力激活了‘守印之痕’的那一刻起,”他指了指林深的虎口,“你就已經無可推卸地成爲了新一代的‘守護者’,林氏家族使命的繼承者。”
他站起身,動作略顯遲緩,卻依舊沉穩。從中山裝的內側口袋裏,他掏出了一個用深藍色土布縫制、看起來頗爲古舊的小布袋,遞給了林深。
“這裏面,是用我們蘇家秘法制作的一些安神辟邪的符籙和藥草,暫時……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幹擾那些低階‘具象體’的感知,爲你提供些許保護。”老人的語氣十分鄭重,“但是,孩子,你必須記住,這只是權宜之計。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掀起一角。七大原罪的具象體已經相繼蘇醒,它們會本能地尋找欲望強烈的宿主,依附、滋養、壯大。你必須盡快適應‘守護者’的身份,掌握運用你血脈中力量的方法,找到並加固其餘的封印節點,否則……”
蘇老人的話沒有說完,但林深已經完全明白了那未盡的含義。否則,張大爺的悲劇,絕不會是最後一個。這座城市,甚至更遠的地方,將會被源自人類內心深處的黑暗欲望所吞噬,陷入無法想象的混亂與災難。
離開圖書館時,外面已是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燈閃爍着虛幻而繁華的光芒,車流如織,人聲喧鬧。但林深卻感覺自己和這個熟悉的世界之間,隔上了一層無形的、冰冷的薄膜。他緊緊握着手中那個看似普通、卻重若千鈞的藍色小布袋,感到肩膀上壓下的,是一份沉重到幾乎讓他窒息的使命與責任。
在他看不見的、圖書館對面大樓的陰影處,一雙充滿貪婪與飢渴的眼睛,正透過一扇漆黑的窗戶,靜靜地、牢牢地注視着他蹣跚離去的背影。那雙眼睛裏閃爍着的,是看待獵物般的光芒,仿佛在評估着他的價值,等待着最佳的撲食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