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雲逸堂哥，你持朕手諭，帶你的兵即刻去辦三件事：一、日落之前控制住城內所有火藥作坊，收集城中所有火藥，按照朕給出的配比調制，一定要注意安全。”
“二、征用全城騾車、牛車，日夜不停運輸火藥。”
“三、但凡有阻撓者，不論是官是商，一律就地處決！”
趙雲逸得了手諭，即刻離去。
與此同時。
椿萱殿內，因失血過多，齊高勳臉色慘白地昏迷在床上。
齊太妃一雙眼睛幾乎哭瞎，眼底迸射出滔天恨意，銀牙險些咬碎：“趙燁......趙燁你怎敢！”
怎敢先奪了她的虎符，再傷她的親侄兒！
“來人！”
齊太妃嘶喊一聲，門外太監小跑進來：“娘娘，老奴在呢！”
“王府武將何在？”盛怒之下，齊太妃說話時嘴唇都在發抖，“叫張崇武、梁鋒他們給本宮滾過來！”
老太監面色一白，磕磕絆絆道：“回太妃娘娘，張將軍他們本是要來見您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老太監急聲道：“可是王府武將們都被皇帝叫走了，而且......”
“而且什麼？有屁快放！”
齊太妃怒火更盛。
老太監被她一嗓子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張將軍他們都被皇上安排去布防了，現在人都在南面兩處城樓上，恐怕一時半會不能來見您！”
“放肆！”
“簡直放肆！”
“我兒咽氣不到三日，這些武將竟連哀家都不放在眼裏了！”想起兵符被奪，齊太妃愈加心涼，她竭盡全身力氣才壓下怒火，“送信！給大都哀家的兄長送信，叫他即刻派兵馳援翼州，廢掉元晟帝這個小畜生！”
“送信......怕是也不成了......”
老太監再次口齒打結。
齊太妃眉心頃刻擰成疙瘩，滿目不可置信：“怎麼回事？”
“太妃娘娘，正午時分皇上下令封鎖翼州四門，如今翼州城早就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了，給大都宰相傳信......根本送不出去啊！”
“怎麼會這樣......僅僅一夜，這小畜生怎麼會做到如此地步......”
齊太妃整個人像被抽幹了力氣，失神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就在這時，窗外天地間轟然一聲悶響，王府內宅頓時響起驚慌失措的尖叫聲，牛角號聲駭然吹響。
齊太妃蹭地從椅子上站起，滿目愕然地盯着窗外，驚恐萬分地道：“是朱厚熊！是朱厚熊打過來了！”
與此同時。
翼州南城下，黑壓壓宛如暗夜潮水般的朱家軍，無窮無盡地向翼州城逼近，好似匍匐在大地上的一頭黑色猛獸。
趙燁身披素白喪服，握刀矗立在最高的城樓上，身旁是若他真敢臨陣退縮，便要代勞割他腦袋、緊盯着他的費老伍。
饒是曾參與過無數次剿滅恐怖分子、跨國毒、販行動的現代武警軍官趙燁，也被眼前冷兵器時代，數十萬人整裝待發、即將拼殺的場面所震懾。
“翼州城內的狗賊聽着！”
“速速將皇帝陛下交出來！若不然，你爺爺我們朱家軍頃刻便要蕩平這翼州城！”
城牆上的箭矢已然搭滿，桐油火攻器具蓄勢待發，城下朱家軍已然進入陣前喊話環節。古代兩軍對壘，向來講究出師有名——時值中原動蕩、天下諸侯並起，但只要大邕王朝尚在，第一個扛起反旗的便是天下公敵，會被中原其他擁兵諸侯群起而攻之。朱厚熊雖殘暴，腦子卻未糊塗，並未蠢到直白地攻打翼州。
“放你娘的狗屁！”
城樓之上，梁鋒怒聲回罵：“皇帝陛下在翼州城被俺們好吃好喝伺候着，眼下正給咱們千歲王爺守靈呢！格老子的龜孫，朱厚熊你算老幾，也敢跑我們翼州城來要人！”
“當我們翼州城的漢子們都是吃幹飯的不成！”
“想見皇帝，叫你們姓朱的老龜孫自己進城來！躲在人堆裏當王八，算什麼本事！”
陣前叫罵數個回合，朱厚熊胯下的戰馬不耐地打着響鼻。副將對朱厚熊道：“大帥，小皇帝這是打定主意，徹底不聽大帥的話了！翼州兵也是一群沒眼色的夯貨！”
朱厚熊冷哼兩聲，眼露寒芒：“不聽話的小娃娃，合該把他的皮扒了，叫他知道什麼叫疼！”
“傳令下去——攻城！”
傳令旗幟變換，牛角號聲再次響起，戰鬥駭然打響。
一層又一層的朱家軍架着雲梯，如螞蟻上樹般密密麻麻地涌上翼州城牆；井口粗的巨木帶着千鈞之力，轟然撞向城門，巨大的力道震得大地爲之顫動。
城上城下頓時火光沖天，喊殺聲、叫罵聲、兵刃碰撞聲此起彼伏。
趙燁眼瞧着一個異族血統的大胡子壯漢，嘴叼彎刀，雙手握刀插進城牆磚縫，竟如飛人般飛快竄上翼州城樓。
“放箭！”
“快放箭！”
“都他娘的把箭給老子全射出去！一個不留！一個都不留！”
梁鋒一刀揮下，橫切砍掉那名朱軍胡人壯漢，他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嘶喊：“堵住缺口！快堵住缺口！都他娘的給老子上！桐油呢？趕緊把桐油拿上來！”
“燒！”
“燒死這幫狗娘養的！”
與此同時，城門樓處。
張崇武佩着刀，聽着外面沖天的喊殺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白幡（翼王靈幡），心頭泣血般呐喊：“王爺！今日俺這條命，便用來守翼州城，就算全了對您的忠！”
巨木撞擊城門的聲響，一聲接着一聲——不僅撞在城門上，更狠狠撞在所有人的心上。
在巨大的力道之下，城門被不斷撼動，隱隱碾開縫隙。張崇武怒喝一聲，身先士卒沖到城門下，抄起身旁的磨盤，第一個以身體抵住城門：“兄弟們！咱都是翼州的兵，都是翼州的魂！”
“格老子的龜孫，想進咱的家、殺咱的人，咱萬不能讓！”
“但凡不怕死的兄弟，都跟爺一起來！便是狗賊凶悍，也要問問咱們爺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衆將士齊聲高喝，以血肉之軀築起一道人牆。任憑城外巨木怎樣撞擊，都未曾撞散他們守住翼州城的決心。
朱軍第一波沖鋒持續了足足三個時辰。
城樓上下滿布屍體，人類大規模戰爭的殘忍景象觸目皆是。待牛角號聲暫停，趙燁從城樓上走下來，宛如踏過屍山血海——城牆上的血泊，深度已足以沒過腳踝。
費老伍跟在他身後，盯着前頭那道身影，恨得兩眼充血。
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在王爺驟然薨逝後攪局，翼州城何需落得如此慘烈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