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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們誰也沒睡。
凌晨四點，我攤開信紙，從筆筒裏抽出那支她初中時送我的鋼筆。
“妍妍，我的女兒。”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媽媽已經走了。”
“別難過，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爲自己選的最好的路。”
我寫得很慢，每一筆都用盡全力。
“這十年，你照顧得太好了。”
“好到媽媽常常忘記自己是個病人，總想着再多活一天，再多看你一天。”
“可是妍妍，媽媽不能這麼自私。”
我揉了揉手腕，昨天燙傷的地方起了個小水泡，一碰就疼。
“昨天在墓園，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
“我只是想和我爸爸媽媽說說話，沒想到說着說着就睡着了。”
“夢裏回到了你小時候，我還能抱着你轉圈，你咯咯地笑。”
眼淚滴在信紙上，我趕緊用袖子擦。
“還有件事。我給你報了那個你一直想去的設計課程。”
“你從小就喜歡畫畫，是媽媽耽誤了你。現在去學吧，不算晚。”
寫完這段，我從抽屜裏拿出繳費單。
我看了很多遍，想象着她坐在教室裏聽課的樣子。
“最後，關於小陳。他是個好孩子，那天的事不要怪他。”
“如果你還喜歡他，就去找他，告訴他媽媽不在了，你們可以好好開始。”
“如果你不喜歡了，也沒關系，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天邊開始泛白了。
我寫下最後一段：
“媽媽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有你這麼個女兒。”
“最不後悔的事，就是十年前推開你，擋下那一刀。”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
我慢慢寫下落款：
“永遠愛你的媽媽”
最後，我出了門。
我不想死在家裏，不想讓妍妍看見了害怕。
我沿着河岸慢慢搖，最後進了片小樹林。
我從側袋裏拿出個布包，裏面有二十一片安眠藥。
是這些日子我一點點攢下的。
河水在眼前流淌，波光粼粼的。
我把藥片放進嘴裏，有點苦。
擰開水壺，喝了一大口水。
然後，我靠在輪椅裏，閉上眼睛。
世界漸漸模糊，像褪了色的老照片。
直到下午六點，女兒下班回家。
打開門，她喊了一聲：
“媽，我回來了。”
屋裏靜地反常。
她推開我的門，輕聲詢問：
“媽？”
屋裏空蕩蕩的，書桌的正中放着一封信。
女兒走近，拿起信封拆開。
看完第一行字，她的呼吸停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