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天清晨,福寶一臉忐忑地叫醒了還在跟周公約會的沈魚。
“殿下,殿下醒醒……”
“唔……開飯了?”
沈魚迷迷糊糊地嘟囔,翻了個身還想繼續睡。
“不是……殿下,今日是十五,按規矩,所有皇子需去長春宮給皇後娘娘晨省問安……”
福寶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緊張。
這種公開露面的場合,對他們靜思院來說,簡直就是雷區。
沈魚的瞌睡瞬間醒了一半。
晨省?問安?皇後?
麻煩!天大的麻煩!
她只想窩在自己的鹹魚窩裏發黴。
一點也不想去看那些娘娘皇子們表演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戲碼。
“能告病嗎?”
沈魚懷着一絲渺茫的希望問道。
福寶哭喪着臉:
“殿下,沒有傳太醫記錄在案,無故缺席晨省,會被視爲不敬中宮,若是被追究起來……”
得,躲不過去了。
沈魚認命地爬起來,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去就去吧。
但怎麼去,可是有講究的。
她的目標是:
完美隱身,充當背景板,去打個卡就走人。
絕對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福寶,把本殿下那套……最舊,最不合身,看起來最寒酸的衣服找出來。”
沈魚下達了指令。
福寶雖然不解,但還是依言翻箱倒櫃,找出了壓箱底的一套皇子常服。
這衣服還是原主幾年前的了,顏色洗得發白,袖口和衣擺都明顯短了一截。
穿在正在抽條的沈魚身上,繃得有些緊,顯得格外局促和小家子氣。
“很好!”
沈魚對着模糊的銅鏡看了看,非常滿意。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落魄,寒酸,上不得台面!
她甚至故意把頭發束得有點歪,臉上還蹭了點剛才起床時不小心沾到的灰——
當然,在福寶看來,殿下只是懶得收拾。
洗漱?隨便抹把臉就行了。
又沒人會湊近來看她。
一切準備就緒,沈魚帶着福寶,邁着一種刻意模仿原主記憶裏畏縮模樣的步子。
低着頭,縮着脖子,朝着長春宮出發。
一路上,遇到的宮人要麼對他們視而不見。
要麼遠遠瞥見這主仆倆的寒酸樣,就露出鄙夷的神色快步走開。
沈魚對此毫不在意,反而樂得清靜。
到達長春宮時,殿外已經等候了不少皇子公主以及他們的隨從。
個個錦衣華服,珠環翠繞,言笑晏晏,形成一個個光彩照人的小團體。
沈魚的出現,就像一滴污水滴進了流光溢彩的油畫裏,瞬間顯得格格不入。
有幾個年紀小的公主好奇地看過來,立刻被身邊的嬤嬤拉走,低聲告誡着什麼。
幾位得勢的皇子,如皇長子、二皇子、三皇子等人,正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壓根連眼風都沒往這邊掃一下。
偶爾有幾個目光落在沈魚身上,也迅速帶着輕蔑或無視移開。
完美!沈魚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贊。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她悄無聲息地挪到廊柱最偏僻的陰影角落裏,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降低存在感。
福寶也有樣學樣,屏息凝神地站在她身後,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門口的內侍開始唱名,按順序宣皇子公主們入內請安。
一個個名字被喊到,一個個光鮮亮麗的身影昂首挺胸地走進殿內。
沈魚聽着那些或沉穩、或清越、或驕縱的應諾聲,心裏默默計算着自己的排位。
終於,喊到了她的名字。
“宣——九皇子沈魚,入殿晨省——”
那唱名的內侍聲音都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平淡,甚至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敷衍。
沈魚立刻深吸一口氣,腦袋垂得更低,幾乎是盯着自己的腳尖。
用一種又快又小、仿佛怕踩死螞蟻似的步子,小碎步挪進殿內。
殿內熏香嫋嫋,布置得雍容華貴。
皇後娘娘端坐上位,穿着鳳袍,戴着珠冠,妝容精致。
面帶公式化的微笑,接受着皇子公主們的問候。
沈魚根本不敢抬頭看,混在一群兄弟姐妹後面。
跟着衆人一起跪下,磕頭,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含糊道: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整個過程,她就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動作標準但毫無生氣,力求不突出哪怕一丁點。
皇後娘娘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或許是對她這身過於寒酸的打扮有瞬間的訝異。
但隨即就被旁邊一位公主嬌憨的問候吸引了注意力,溫和地回應起來。
顯然,一個透明人穿得好還是差,並不值得她過多關注。
沈魚心中暗喜,成功了一半!
請安完畢,皇子公主們按例不能立刻離開。
需得等候皇後訓話或是賜座閒聊片刻。
這才是最考驗沈魚的時刻。
她立刻發揮潛行技能,悄無聲息地退到最後方。
找準了一個被巨大花瓶和屏風遮擋了大半的角落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只坐了半個屁股,身體微微蜷縮,努力讓自己融入背景之中。
前面,幾位得寵的皇子和公主正圍着皇後說話。
或是分享趣聞,或是撒嬌賣乖,逗得皇後不時輕笑。
其他皇子也三三兩兩低聲交談,或是靜坐聆聽。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沈魚。
她就像殿內的一件擺設,還是最不起眼的那種。
沈魚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祈禱這無聊的社交活動趕緊結束。
然而,天不遂人願,或者說,鹹魚總會遇到點波折。
皇長子不知怎地,提到了近來京郊馬球場的一場賽事,言語間頗爲自得。
二皇子輕笑一聲,看似無意地提起皇長子最鍾愛的那匹寶馬似乎狀態不佳。
皇長子臉色微沉。
三皇子見狀,笑着打圓場,將話題引向了新進的貢品茶葉。
話題轉換間,幾位皇子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全場,似乎是在尋求衆人的附和或是認可。
當某位皇子的目光掠過沈魚所在的角落時,微微頓了一下。
那一刻,沈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要被cue了?
她立刻將頭埋得更低,同時肩膀幾不可查地縮了縮。
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我是空氣別看我”的強烈信號。
那皇子似乎只是覺得角落裏這團影子有點突兀。
但看到沈魚那副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畏縮模樣。
立刻失去了任何搭話的興趣,目光毫無留戀地移開了。
好險!
沈魚剛鬆了半口氣,另一個小意外又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