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尾的西安，冷風吹得門店玻璃嗡嗡響，吳大帥卻把暖氣開得足足的，整個人湊在手機前，連指尖都透着興奮。屏幕裏“成都房產阿明”的直播正熱，博主舉着曲江的航拍視頻喊“想在西安安家的，關注我，下次帶你們實地探盤”，評論區裏“求鏈接”“想了解曲江房價”的留言刷個不停。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我手裏的學區房資料都震得翹了角：“林墨！咱也幹這個！曲江的好房還愁沒人要？做自媒體，讓全國的客都來找咱！”
我剛把“曲江一小 2022年入學政策”的文件整理好，抬頭時，正撞見吳大帥眼裏的光——那是種像發現新礦區似的興奮，連額角的水珠都忘了擦。他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翻着博主的直播回放：“你看人家這話術，‘家人們，這套湖景房今天訂，中介費打八折’，多會調動情緒！咱守着曲江這麼多好房源，以前就知道發傳單、跑小區，真是白瞎了資源！”
沒等我回應，他已經拽過椅子坐在我對面，從抽屜裏翻出筆記本，筆尖在紙上劃得“沙沙”響：“賬號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曲江好房吳大帥’，好記！口號更絕——‘曲江好房千千萬，關注大帥看一半’！明天我就去拍第一條，就拍金地湖城大境那套帶露台的四居室，先把調性立起來！”
我看着他密密麻麻的計劃，想起上周他拉我試拍的場景——那天他架好手機，讓我對着鏡頭說“學區房避坑要點”，我攥着稿子，連“大家好”三個字都說得磕磕絆絆，鏡頭裏的自己眼神躲閃，聲音發緊，最後剪出來的片段，連我自己都沒勇氣再看第二遍。“我還是先把手裏的學區房單子盯好。”我指了指桌上的客戶檔案，“有對年輕夫妻下周要籤合同，孩子明年上學，落戶時間得精確到天，我怕分心搞砸了。”
“你這性格確實不適合鏡頭！”吳大帥哈哈笑起來，沒半點嫌棄，反而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流程專家’，幫客戶把政策捋順、把坑避開，這才是你最厲害的！上次你幫張叔查老房產權，熬了兩晚找出來的抵押記錄，換別人早漏掉了——自媒體這邊我先闖，等有客戶了，你只管帶看籤單，咱倆分工，比單打獨鬥強十倍！”
他說得坦蕩，我心裏也鬆了口氣。不是不想幫他，是真的試過才知道，對着鏡頭侃侃而談遠不如對着文件核對條款讓我踏實。就像有人擅長在台前發光，有人就適合在幕後把細節做扎實，我顯然是後者。
接下來的日子，店裏的節奏像被掰成了兩半。吳大帥每天天不亮就扛着設備去曲江，拍南湖的晨霧，拍小區的雕塑，拍房子裏的每一處細節——連廚房的收納櫃都要打開展示三分鍾。中午他蹲在路邊啃肉夾饃，手機架在旁邊，邊吃邊剪視頻，醬汁蹭到屏幕上都沒察覺。晚上回到店裏，他對着鏡子練直播話術，一會兒模仿博主的語氣喊“家人們”，一會兒調整表情管理，連同事都被他拉來當觀衆，提意見說“帥哥，你笑的時候別太用力，顯得有點假”。
我依舊守在我的工位上，把“曲江各小學落戶要求”整理成表格，在“曲江一小滿一年、曲江二小滿半年”的備注欄裏用紅筆標重點；幫客戶核對購房資質時，連社保斷繳一個月的情況都要反復跟社保局確認；跑房管局查檔，會把每一頁產權記錄都復印兩份，一份給客戶，一份自己存檔——這些別人覺得繁瑣的事，我卻做得得心應手，每次幫客戶避開一個坑，心裏都有種踏實的成就感。
有次我幫客戶辦完過戶，回店裏時已經晚上八點多，吳大帥還在對着手機直播。屏幕裏的他站在鏡頭前，手裏拿着戶型圖，說得唾沫橫飛：“家人們，這套 120平的三居室，首付只要 75萬，還帶曲江一小的學位，明天就下架，想訂的趕緊私信我！”評論區的“求鏈接”刷得飛快，他眼睛都亮了，連我進門都沒察覺。
“還沒下班？”我放下檔案袋，隨口問了句。
“快了快了！”他頭也沒抬，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回復，“今天直播數據好，再播半小時！林墨，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套房的稅費怎麼算？客戶剛問了，我怕說錯了。”
我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房源表，熟練地在心裏算了一遍：“滿五唯一，個稅免交，契稅按 1.5%算，總共大概一萬二。”他趕緊對着鏡頭說：“家人們，剛問了我們的‘流程專家’，這套房稅費只要一萬二，特別劃算！”鏡頭掃到我時，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卻聽見他笑着說：“這就是幫大家捋流程的林墨經理，曲江的政策他門兒清，以後你們有流程上的問題，都可以找他！”
那一刻，我心裏突然暖了——他在台前發光，卻沒忘了把我這個幕後的“流程專家”介紹給客戶，這份記掛，比任何誇獎都讓人踏實。
跟蘇曉的聯系確實少了些。她還在原來的單位做過戶專員，偶爾來店裏送材料，也只是把檔案袋輕輕放在我工位上，說句“上次你要的過戶材料清單，我放裏面了”，就趕着去下一個地方。有次她來送材料時，正撞見吳大帥在拍視頻，他站在店裏的房源展板前，對着鏡頭喊“關注大帥，曲江好房不錯過”，蘇曉站在門口看了會兒，笑着跟我說：“吳哥這自媒體做得越來越有模有樣了，比以前跑小區發傳單效率高多了。”
“是啊，他天生就適合這個。”我點點頭，看着她手裏的文件夾，“最近過戶的單子多嗎？要不要幫忙整理材料？”
“不用啦，我自己能搞定。”她擺了擺手，腳步輕快地往門外走，“我還要去下一個中介送材料，先走了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心裏沒有失落，反而覺得踏實——她在自己的崗位上穩步前行，把過戶流程做得越來越熟練，就像我在自己的領域裏深耕，我們都在各自的軌道上變得更好。
12月中旬的一天，吳大帥的賬號粉絲破了八千，他特意在店裏擺了兩箱啤酒，拉着我和小吳慶祝。“林墨，你看這個！”他舉着手機給我看後台數據，“今天有個深圳的客戶，想在曲江買套學區房，指定要你幫他捋落戶流程！他說看我視頻裏提到你，覺得你靠譜！”
我湊過去一看，客戶留言裏寫着“聽說林經理對曲江學區政策特別熟，想請你幫忙算下落戶時間，孩子後年上學”，心裏又驚又喜——原來我在幕後做的這些小事，也能被客戶記住，也能幫到吳大帥的自媒體事業。
“這就是咱倆分工的好處！”吳大帥給我倒了杯啤酒，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負責把客戶拉進來，你負責把服務做好，以後咱曲江的中介生意，肯定能做大！”
我喝了口啤酒，看着他興奮的樣子，想起剛入行時我們一起跑小區發傳單的日子——那時候我們頂着太陽，把傳單塞到每一戶業主手裏，一天下來腿都腫了，也未必能有一個客戶。現在吳大帥找到了新的路子，不用再風吹日曬，就能把曲江的好房推給全國的客戶，而我也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裏，幫他把客戶服務好，這種彼此成就的感覺，比自己籤單還讓人高興。
晚上下班時，吳大帥還在跟深圳的客戶通電話，聲音裏滿是幹勁。我收拾好桌上的學區房資料，走出店門，冷風吹在臉上，卻一點都不覺得冷。抬頭看了眼夜空，星星亮得很，像撒了一把碎鑽——吳大帥在自媒體的風裏往前闖，我在工位上把細節做扎實，蘇曉在過戶流程裏穩步前行，我們都在各自的領域裏發光，沒有誰比誰更好，只有誰更適合自己的路。
回到出租屋，我把深圳客戶的需求記在筆記本上，旁邊標注好“重點確認曲江一小 2022年入學政策”“推薦三個高性價比學區房”。掏出手機刷了刷吳大帥的賬號，最新一條視頻已經有三千多點贊，評論區裏有人問“落戶流程找誰諮詢”，我在下面回復“可以找林墨經理，他對曲江學區政策特別熟”，心裏想着，下次幫客戶捋流程時，一定要跟吳大帥多拍點學區房的細節，幫他的視頻多加點幹貨。
窗外的西大街漸漸安靜下來，偶爾有汽車駛過，燈光在牆上留下一道短暫的光痕。我躺在床上，想起吳大帥說的“咱倆分工，事半功倍”，想起客戶說的“你細心，我放心”，突然覺得，最好的成長不是強迫自己去做不擅長的事，而是在適合自己的領域裏好好發光，同時爲身邊人的收獲真心高興——就像吳大帥爲我的“流程熟”驕傲，我爲他的“自媒體火”開心，蘇曉爲我們各自的進步欣慰，這樣的日子，踏實又溫暖。
畢竟，真正良好的關系並非意味着必須擁擠於同一條道路之上，而是應該各自在屬於自己的賽道上揚帆遠航、劈波斬浪；同時也要在自身所處的領域內精耕細作、深入鑽研。如此一來，雙方都能夠不斷成長和進步，並相互目睹着對方散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輝。最後，再由衷地向對方致以熱烈的掌聲與歡呼雀躍之聲——這樣便已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