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蓋上的曼陀羅花紋突然滲出血珠。嶽天行後退半步,斷劍橫在胸前,卻見七盞油燈的火焰同時轉向嬰兒。更詭異的是,火焰竟呈現出七種不同的顏色,將祠堂照得光怪陸離。
"叮——"
青銅鑰匙從嶽天行指間飛出,嵌入棺材正中的鎖孔。懷中的嬰兒突然安靜下來,瞳孔裏映出火焰扭曲的形狀。當第一滴血珠順着花紋流到鎖孔時,整個祠堂的地面開始傾斜。
嶽天行抱着嬰兒滾向牆角,眼睜睜看着棺材滑向牆壁。撞擊的瞬間,棺材如門扇般旋轉,露出後面黑黝黝的通道。陰風中夾雜着酒香和隱約的絲竹聲,與這荒山野嶺的祠堂形成詭異反差。
通道盡頭是間燈火通明的大廳。十二張八仙桌旁坐滿奇裝異服的食客,中央戲台上,三個塗着白臉的伶人正在表演"三英戰呂布"。嶽天行低頭看看自己襤褸的衣衫,又看看懷中熟睡的嬰兒,突然明白這是什麼地方——江湖傳聞中的"陰陽客棧"。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肩頭的白毛巾油膩發亮,右手卻戴着只精鋼指虎。嶽天行注意到他太陽穴微微凹陷,這是練就"鐵頭功"大成的特征。
角落裏傳來酒壇碰撞的脆響。嶽天行循聲望去,見個獨臂老者正在表演"酒龍卷"。老者僅剩的右手五指翻飛,七個酒壇在空中組成北鬥七星陣型。更妙的是,每個壇中射出的酒箭都能準確落入三丈外的銅壺。
"好!"滿堂喝彩聲中,嶽天行卻盯着老者空蕩蕩的左袖——袖口露出的皮膚上,隱約可見青色刺青的一角。更可疑的是,老者的酒壇每次相撞,都會發出金屬般的顫音。
店小二引嶽天行到靠窗的座位。木桌上用朱砂畫着八卦圖案,乾位擺着個倒扣的海碗。嶽天行假裝不經意地掀開碗,下面壓着片幹枯的曼陀羅花瓣。
"客官要些什麼?本店的醬牛肉..."店小二話音未落,戲台上突然傳來裂帛之聲。那演呂布的武生方天畫戟脫手,不偏不倚朝嬰兒飛來。嶽天行斷劍出鞘的瞬間,發現戟尖閃着幽藍——分明淬了毒。
"當!"
獨臂老者的酒壇突然橫空飛來,與畫戟相撞迸出火星。酒液在空中形成幕水簾,將毒液盡數擋下。滿堂食客卻恍若未見,繼續推杯換盞。嶽天行瞳孔驟縮——這些"食客"舉杯的動作整齊劃一,連仰頭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獨臂老者不知何時已站在桌前。他用酒壇底蘸着酒水,在桌面寫下"三更"二字。嶽天行突然按住他手腕,袖中滑出半枚銅錢——正是石室中那套華山七峰錢幣中的"朝陽峰"。
老者獨眼閃過精光。他假裝醉倒,順勢將個油紙包塞入嶽天行靴筒。嶽天行借着攙扶的動作,摸到老者肋下有個新鮮的箭傷,傷口周圍的皮膚正呈現不自然的青灰色。
二更梆子響時,嶽天行在客房發現油紙包裏是張人皮面具。面具內層用蠅頭小楷寫着:"子時馬廄,持此物可過青龍門。"落款處畫着個酒壇,壇底藏着七枚銅錢的圖案。
嬰兒在床榻上睡得正熟。嶽天行輕觸他掌心胎記,發現那曼陀羅花紋竟與祠堂棺材上的一模一樣。更奇怪的是,當他試圖用布條遮蓋胎記時,嬰兒突然睜開雙眼——那瞳孔竟如貓眼般豎起。
三更鑼剛敲第一下,走廊就傳來窸窣聲響。嶽天行透過門縫看見店小二正用鐵鉤挨個撥弄門閂。更可怕的是,那些"食客"們排着整齊的隊伍走向後院,每個人後頸都插着三根銀針。
嶽天行戴好人皮面具翻出窗戶。馬廄裏,獨臂老者正在給匹瘦馬套鞍。看見面具,老者突然用華山派的"傳音入密"道:"玉泉洞的鑰匙帶了嗎?"
話音未落,客棧突然燈火通明。三十六個"食客"手持奇門兵刃將馬廄團團圍住,他們揭去人皮面具,露出的臉龐全都一模一樣——正是杏子溝那個垂髫少女的面容!
獨臂老者突然將酒壇砸向地面。爆裂聲中,七十二個酒壇從草料堆裏飛出,每個壇口都噴出幽藍火焰。老者獨臂如穿花蝴蝶,酒壇在空中組成天罡地煞陣。
"走!"老者一腳踢翻馬槽,露出下面的地道。嶽天行抱着嬰兒躍入的刹那,聽見身後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回頭只見老者獨臂揮舞酒壇,竟將青銅酒樽使得如同流星錘。最驚人的是,每個被擊中的"少女"都會瞬間化爲紙人,在空中自燃成灰。
地道裏彌漫着腐臭味。嶽天行摸到牆壁上滿是抓痕,有些痕跡裏還嵌着斷裂的指甲。嬰兒突然哭鬧起來,小手拼命指向頭頂——那裏垂着根幾乎透明的絲線,線上串着七顆幹癟的瞳仁。
前方出現微光時,嶽天行聽見水流聲。鑽出地道口,竟是條湍急的河流。岸邊系着條破船,船頭擺着七個酒壇,排成北鬥七星形狀。最末那個壇子上貼着黃符,上書"甲子年封"。
嶽天行剛解開纜繩,客棧方向突然傳來巨響。獨臂老者渾身是血地沖出地道,右手中提着店小二的人頭。那人頭的嘴唇還在蠕動,發出少女般的笑聲:"周王世子...玉泉洞..."
老者將人頭擲入河中,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交給華山藥王..."話未說完,他後背突然凸出三截刀尖。嶽天行這才發現,老者脊柱上插着三把薄如蟬翼的苗刀——正是第二章那黑衣人的兵器!
客棧在火光中坍塌時,嶽天行在船尾發現個暗格。裏面整齊碼放着三十六張人皮面具,每張都對應着不同門派的高手。最底下那張,赫然是華山派現任掌門清虛子的面容。
油紙包裏是半部《藥王神篇》,扉頁題着"玉泉洞藏"。當嶽天行翻到記載"曼陀羅"那頁時,嬰兒突然伸手按住插圖。墨跡遇水暈開,現出隱藏的華山地圖——圖中玉泉洞的位置,正是思過崖下那口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