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威
晨光熹微,卻驅不散聽竹苑徹夜的寒意。沈明姝在胃部的陣陣灼痛中醒來,比寒冷更清晰的,是腦海中系統冰冷的倒計時。
【任務:存活三天。(進行中)】
【剩餘時間:66:12:08】
她坐起身,揉了揉凍得發僵的指節。昨夜那些野菜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盡。
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個粗使婆子將食盒往石階上一扔,轉身欲走。
"站住。"
沈明姝推門而出,聲音不大,卻讓婆子生生止住了腳步。
"姑娘有何吩咐?"婆子轉過身,臉上寫滿不耐。
沈明姝的目光落在那個與昨日無異的食盒上:"今日的飯菜,依舊如此?"
"府中規矩就是這樣。"婆子撇撇嘴,"姑娘還是將就些吧。"
"將就?"沈明姝輕笑一聲,忽然掀開食盒。依舊是發餿的稀粥、發黑的鹹菜和硬如石頭的饅頭。
在婆子驚愕的注視下,她端起粥碗走到院角,將整碗餿粥潑在雜草叢中。
"你!"婆子臉色驟變。
沈明姝轉身,目光如淬冰的刀刃:"回去告訴指使你的人,我沈明姝雖是庶女,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若想要我的命,大可以明着來。"
她將空碗擲回食盒,發出刺耳的碰撞聲:"這等下作手段,徒惹人笑。"
婆子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震懾,竟一時語塞。
"還有,"沈明姝掃過她身上的厚棉襖,"取兩床厚被、一套冬衣,再送些炭火來。"
"這......府中沒有這樣的規矩......"
"規矩?"沈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李管事,我入府是爲何,你心知肚明。若我這'災星'這麼快就死了,這'沖喜'不成反成'催命'的戲碼,王爺臉上須不好看。"
她話音未落,手腕一翻,那根曾刺穿山匪眼睛的素銀簪子已精準地抵在自己頸側動脈之上,簪尖在微光下泛着森然冷意。"要麼,按我說的做;要麼,我現在就讓你們看看,'災星'死在這聽竹苑,會不會真的帶來血光之災。"
她眼神決絕,仿佛隨時會毫不猶豫地刺下去。這不是軟弱女子的以死相脅,而是賭徒看清底牌後,擲出的致命一擊。
婆子嚇得連連後退:"姑娘、姑娘別沖動!老奴這就去稟報!"
望着婆子連滾帶爬逃走的背影,沈明姝緩緩放下簪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這是一場賭博——賭那個幕後之人,現在還不想讓她死。
約莫半個時辰後,李管事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臉上依舊掛着標準的笑容,眼神卻多了幾分審視。
"沈姑娘。"他微微躬身,"聽聞姑娘對膳食有所不滿?"
"李管事覺得,那樣的飯菜能入口嗎?"沈明姝站在階前,晨光爲她單薄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
"府中份例如此......"
"份例?"沈明姝向前一步,晨光勾勒出她單薄卻挺直的脊背,"李管事,我且問你,是府中所有妾室的份例都是餿飯冷粥,還是獨獨我沈明姝'特殊'?"
李管事笑容一僵,沒料到她如此直白尖銳。
沈明姝不給他思索的間隙,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我雖是個庶女,卻也是皇上親自下旨,名正言順賜入慎王府的。若我在此不明不白地'病故'……李管事,你說,沈家會不會借此發難?宮裏會不會過問?屆時,需要一個'辦事不力'的替罪羊時,王爺會保誰,又會……棄了誰?"
李管事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他死死盯着沈明姝,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虛張聲勢的痕跡,卻只看到一片冰封的平靜。他瞬間權衡利弊:這庶女若真死了,正如她所言,第一個頂罪的必是自己這個經辦人!王爺……王爺絕不會爲了保他而擔上逼死賜婚妾室的名聲。
"姑娘言重了。"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低下頭,"是老奴疏忽。這就讓人給姑娘換一份膳食,厚被和炭火即刻送到。"
"有勞。"沈明姝微微頷首,關門前又補了一句,"再要一套文房四寶。"
待院門合上,李管事盯着那扇破舊的門板,眼神復雜。這個庶女,遠比他想象的要難對付。
半個時辰後,兩個小丫鬟送來了厚實的棉被、冬衣和炭火,還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膳食也換成了熱騰騰的白粥和兩樣清淡小菜。
沈明姝撫摸着溫暖的棉被,感受着炭火帶來的暖意,終於有了一絲活過來的實感。
她鋪開送來的宣紙,磨墨蘸筆。作爲工程師,將復雜環境數據化、可視化是她的本能。筆尖流暢移動,聽竹苑的輪廓首先躍然紙上,旁邊以細密小字標注:【水井,深度預估十米,水質渾濁,需過濾;東側牆角,日照約三個時辰,土質尚可,適種耐寒菜蔬……】
隨後,她憑借記憶與觀察,開始勾勒王府的宏觀布局。主要路徑、巡衛崗哨、謝嘉言的書房與寢殿方位、廚房與庫房位置……每一個坐標都可能是未來的生路或籌碼。
她畫得專注,完全沒注意到窗外竹林裏,霍青正透過窗紙的破洞注視着她。
奉王爺之命監視這個"災星",他本以爲會看到一個以淚洗面的深閨女子,卻目睹了她震懾婆子、逼迫管事的全過程。此刻,她竟在作畫?
那專注的側臉,那執筆的姿勢,都與傳聞中怯懦的庶女形象相去甚遠。
霍青皺了皺眉,無聲地退入竹林深處。
沈明姝若有所覺地抬眼,窗外只有竹影搖曳。
她將畫好的圖紙仔細收好。立威只是開始,想要在這王府立足,她需要更多的籌碼。
而這一切,都要從完成系統任務開始。
【任務:存活三天。(進行中)】
【剩餘時間:65:47:33】
她感受着棉被的溫暖,胃裏終於有了食物的充實感。
活下去,然後,一步步奪取主動權。
與此同時,王府書房內。
謝嘉言聽着霍青的稟報,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叩擊。
"逼退惡仆,震懾管事,還要了文房四寶……"他低聲重復,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如同發現新奇獵物般的興味,"看來,本王這枚意外的'棋子',不甘心只在棋盤上任人擺布。很好,且看看,你能在這死局裏,走出怎樣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