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屋出來,沈硯叫住了她:“今日委屈你了。”
蘇泠轉頭看他,語氣冰冷:“沈硯,不必如此,我早已料到會是這般光景。”
沈硯走上前,目光掃過她泛紅的眼眶,又落在她高領衣裳遮住的脖頸處。
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隨即被野心取代。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我如今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次回門,我有一事要你幫忙。”
“何事?”蘇泠警惕地看着他,滿是戒備。
“我如今是翰林院編修,雖有七品品級,卻無實權。近日詹事府左春坊贊善一職空缺。”
“負責輔助皇子講讀,若能補上,便是踏入實權的第一步。”
蘇泠心中了然,沈硯野心勃勃,自然不甘心一直困在翰林院做個清苦編修。
“你想讓我幫你打探消息?”蘇泠的語氣帶着譏諷,毫不掩飾。
“國公爺目前在朝中頗有威望,與詹事府的幾位管事大臣素有往來。”
“你明日在國公爺面前配合我打探一下,幾位大臣對這贊善之位的屬意人選,還有國公爺的態度便可。”
蘇泠攥緊衣袖:“你讓我去算計父親,未免太過分了。”
“過分?”沈硯挑眉,“夫人忘了我們的交易嗎?”
“我娶你,幫你擺脫了名聲敗壞、無人敢要的困境,給了你一個安身之所”
“你助我借國公府的勢力謀仕途,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蘇泠胸口劇烈起伏,眼底怒意幾乎要燃起來,道:“你還敢提交易,你不是悔約了嗎?”
“當初約定好各取所需、互不相幹,是你先毀了約定,用如此不堪的方式逼我就範!”
說到這裏,蘇泠忍不住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你想要國公府的助力,想要那個詹事之位,我本可以按約幫你。”
“兩三年後和離,你得你的前程,我守我的自由,本是兩全之局!”
“可你非要毀了它!憑什麼你想要的我要守約,我想要的你就毀掉”!
“沈硯,你不覺得你這樣太無恥了嗎?!”
她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字字帶着屈辱的顫音,卻又透着不肯認輸的倔強。
沈硯看她這樣,一把把她抱到懷裏,一手緊緊摟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後頸…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裏充滿了心疼和無助…
蘇泠在他抱住的瞬間就拼命掙扎,奈何她力氣根本撼動不了他,只能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沈硯卻還是一動不動的抱着。
良久,蘇泠嘴裏都嚐到血腥味了,沈硯還是不爲所動。
不想再跟他這麼耗着,於是鬆口道。
“別以爲占了我的身子,就能綁住我的心!”
“我就算答應籌謀,也只是爲了早日還清你這‘收留’之恩,好帶着我的嫁妝離開!”
“你想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助力,可我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和你兩清!”
沈硯聽她這麼說,深邃的眸子裏翻涌着暗潮,抬手便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帶着不容掙脫的強勢,聲音低沉如寒潭。
“兩清?蘇泠,你未免太天真了。”
他俯身湊近,氣息拂過她泛紅的耳廓,帶着幾分偏執的篤定。
“既已成親同房,你這輩子就只能是我的夫人。”
“和離?帶着嫁妝逍遙?你以爲,我會給你這個機會?”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卻又迅速掩去,只留下冰冷的警告: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連這沈府的門,都踏不出去。”
蘇泠感受着下巴上的力道,眼底的怒火一點點被冰冷的理智壓下去。
她知道此刻硬碰硬毫無意義,沈硯的偏執與強勢,容不得她半分反抗。
既然此刻和離的事談不攏,那——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沉寂的平靜。
連聲音都冷得沒有波瀾:“好,我幫你。”
沈硯指尖的力道微鬆,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她會這般快妥協。
蘇泠偏頭躲開他的觸碰,抬手揉了揉被掐得發疼的下巴,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冷靜。
“但我有兩個條件。第一,你需立下字據,承諾日後絕不幹涉我的嫁妝,也得攔着你娘。
“不準她再打那些念想——我的東西,何時何地都由我自己掌控,她若再敢尋釁,我不會善罷甘休。”
沈硯盯着她眼底的決絕,沉默半晌,忽然低笑一聲,語氣沉得像浸了墨:
“你的心思倒是通透。”
他俯身逼近,目光鎖住她的眼,帶着毫不掩飾的掌控欲。
“嫁妝的事,我應你——我會攔住我娘,不讓她打主意。但——”
說到這兒,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沈府家用、我官場應酬,日後少不了要用錢應酬打點,往後若有急需——”
“你需拿出一部分嫁妝助我,我記着賬,日後必會還你。”
沈硯的話音剛落,蘇泠忽然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輕得像一縷煙,卻裹着化不開的涼與譏誚。
讓沈硯的動作頓了頓。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難以置信,指尖悄悄攥緊了衣袖,聲音壓得平緩,卻藏着掩不住的清醒。
“記賬?還我?沈硯,你倒真是會把話說得這般體面。”
抬眸時,她眼底只剩一片疏離的平靜,沒有怒意,只有點到即止的警告。
“這嫁妝是我母親的半生積蓄,留給我傍身的根本。”
“你要動它應酬打點,我可以應,但賬目必須一清二楚,用途得跟我說明白。”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輕淡卻字字戳中要害:“至於‘日後歸還’,我暫且信你這一回。”
“只是你該知道,這是我最後的依仗,若有半分含糊——”
“我縱是再無退路,也無妨把‘沈大人挪用妻產謀官’的話傳出去。”
“京城裏的風言風語最是磨人,你覺得,這般名聲會對你的官路有幾分好處?”
他聽出了她的嘲諷和威脅,心裏只暗恨自己目前的一無所有。
再誠懇的承諾說出來都像笑話…
攥了攥拳,語氣沉了沉,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窘迫與坦誠。
“我知道這話唐突,也知道動你的嫁妝不妥。”
他抬眸看向她,眼底沒了方才的偏執,只剩幾分無奈與苦澀。
“可我如今確實拮據,七品俸祿夠不上官場半分打點。”
“如果不如此做,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
“我想往上走,不僅是爲了自己,也是想讓你往後在京城能真正抬得起頭。”
“你曾經因被退婚受的那些嘲諷、屈辱,我都記着。”
“等我有了權勢,便沒人再敢輕視你,你也不用再忍氣吞聲。”
指尖輕輕蹭過掌心,他聲音放低了些,卻依舊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
“你放心,每一筆賬我都會親手記下,絕不含糊。”
”等我以後手頭寬裕了,第一時間就還你,加倍的還你。”
反正最終他會把他的所有都交給她…
“我知在你心裏,我早已是個無恥之徒,但這件事,我必定守諾。”
蘇泠看着他,沉默片刻,語氣依舊冷淡。
“既如此,我再提第二個條件,外人面前,我會配合你演恩愛夫妻,幫你撐住場面。”
“但私下裏,我希望昨夜的事不要再重演。”
“你不要再碰我,我們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