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墨出差後的第三天,墨園顯得格外空曠寂靜。蘇晚寧獨自坐在陽光房裏,手中的設計草圖已經修改了無數遍,卻始終無法集中精神。窗外的秋雨淅淅瀝瀝地下着,敲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而規律的聲響。
她放下畫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決定去書房找幾本設計相關的書籍。楚天墨的書房是她被允許進入的少數幾個私人空間之一,前提是她不能觸碰他的文件和私人物品。
推開厚重的實木門,書房裏彌漫着淡淡的雪鬆香氣,那是楚天墨慣用的古龍水味道。整間書房以深色調爲主,巨大的紅木書櫃占據了整面牆,上面擺滿了精裝書籍和商業檔案。一切都整潔得過分,仿佛沒有人使用過。
蘇晚寧輕車熟路地走向靠窗的那個書櫃,那裏收藏着一些藝術和設計類的書籍。就在她抽出其中一本時,一張被揉皺的紙從書頁間飄落,輕輕滑到她的腳邊。
她彎腰拾起,發現那是一張機票行程單的廢紙。展開來看,上面清晰地印着乘客信息:楚天墨,目的地巴黎,日期正是他上次出差的時間。而最讓她心驚的是,行程單下方用鉛筆草草寫着一行字:薇薇巡演,務必到場。
巴黎。林薇薇。
蘇晚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將那張紙捏出深深的褶皺。她想起上次楚天墨出差歸來時,領口處若有若無的香水味,不是他慣用的雪鬆,而是一種甜膩的花香。當時她以爲是自己多心,現在想來,那分明是林薇薇最愛的茉莉調香水。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涼透了。那張輕飄飄的紙片此刻重若千鈞,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雨聲漸大,敲打着窗戶,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三年來的自我安慰,那些爲他找的借口,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可笑。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打破了書房的寂靜。屏幕上跳動着楚瑤的名字。
蘇晚寧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情緒,接起電話。
“嫂子,在忙什麼呢?”楚瑤的聲音甜得發膩,帶着刻意裝出來的親熱。
“沒什麼,在看書。”蘇晚寧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哎喲,你可真閒情逸致。”楚瑤輕笑一聲,“我剛剛去取了天墨哥送我的生日禮物,你猜是什麼?愛馬仕的限量款鉑金包,全球只有十個呢!”
蘇晚寧沉默着,沒有接話。她知道楚瑤打來電話絕不僅僅是爲了炫耀。
“說起來,天墨哥對薇薇姐才是真的上心。”楚瑤話鋒一轉,語氣中帶着幾分試探,“上次他在巴黎出差,特意去拍賣會爲薇薇姐拍下了一套藍寶石珠寶,據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那套珠寶可價值連城呢,比我的包貴重多了。”
巴黎。珠寶。生日禮物。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錘子,重重敲擊在蘇晚寧的心上。她下意識地看向手中那張行程單,上面的“巴黎”二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是嗎?”她勉強應道,聲音幹澀。
“當然是真的!”楚瑤像是擔心她不信,又補充道,“薇薇姐那天還特意發朋友圈炫耀呢,不過很快就刪了,可能是覺得太招搖了吧。畢竟她現在可是國際知名的鋼琴家,要注意形象。”
蘇晚寧的手指緊緊攥着手機,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她想起上次家宴時,林薇薇手上似乎確實多了一枚藍寶石戒指,當時她只以爲是普通的飾品,沒有多想。
“嫂子,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吃醋了吧?”楚瑤的聲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爲什麼要吃醋?”蘇晚寧強撐着反駁,但聲音裏的顫抖卻出賣了她。
楚瑤輕笑一聲:“那就好。我只是覺得,天墨哥對薇薇姐這麼好,你要是識相的話,就應該主動退出,別占着楚太太的位置不放。”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精準地刺中了蘇晚寧心中最痛的地方。她再也聽不下去,匆匆說了句“我還有事”,就掛斷了電話。
書房裏重新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雨聲和她急促的呼吸聲。蘇晚寧緩緩滑坐在地毯上,手中的行程單已經被她捏得不成樣子。
所有的線索都在這一刻串聯起來:頻繁的出差,總是與林薇薇的行程重合;領口陌生的香水味;昂貴的珠寶禮物;還有楚瑤意有所指的話語...
她不願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她繼續自欺欺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陰沉得像是傍晚。蘇晚寧望着窗外模糊的景物,忽然覺得這個她住了三年的地方,陌生得讓人心寒。
她想起新婚之夜,楚天墨冷冰冰地對她說:“這場婚姻不過是一場交易,別指望我會愛你。”
當時她天真地以爲,只要她足夠努力,足夠耐心,總有一天能融化他冰冷的心。現在她才明白,他不是不會愛,只是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另一個人。
那張被揉皺的行程單還躺在她掌心,上面的字跡模糊而扭曲,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該直接質問楚天墨嗎?還是該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維持這表面平靜的婚姻?
無數個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一個答案。她只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毫無保留地相信那個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
雨聲漸歇,一縷微弱的陽光穿透雲層,在書房的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晚寧緩緩站起身,將那張行程單仔細撫平,折疊好放回原處。
她走到窗前,望着庭院裏被雨水洗刷過的花草,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無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她都必須面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自欺欺人更是愚蠢。
但是,在掌握更多證據之前,她決定按兵不動。她要看看,這場戲,楚天墨還要演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