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撲到蘇靈昭身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手裏緊緊攥着證據高高舉起:
“這是小姐的嫁妝單!這些是林家當鋪典當她嫁妝的票據!”
“他們不僅吞了嫁妝,不肯出救命錢,還當街打斷小姐的腿!”
帶隊的魯班頭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來之前縣太爺特意交代,先去“了解情況”。
這“了解情況”四個字,說白了就是和稀泥,把事情壓下去。
這種家務事,通常關起門來“問問”就完了。
林家只要肯給點辛苦費,他們就把告狀的丫鬟留下打發了,反正“清官難斷家務事”。
老百姓又看不見高門大院裏頭的事,自然不會多說閒話。
這樣,縣太爺博個有案必接的清名,林家保全了臉面,他們這些跑腿的兄弟也能賺點酒錢,皆大歡喜!
可現在倒好,當街鬧得血刺呼啦,衆目睽睽,還捂個屁啊!
魯班頭臉色難看,只能硬着頭皮上前:
“林夫人,你當街傷人,證據確鑿!還有吞嫁妝的事,麻煩跟我們回衙門說清楚!”
陳氏立刻炸了:“胡說!是她自己摔的!嫁妝也是她自願拿來給林家周轉的!”
林玉嬌更是撒起潑來,對着旁邊的衙役又踢又打:“滾開!你們這些狗腿子!知道我哥是誰嗎?林文博!他馬上就要當大官了,到時候扒了你們的皮!”
她橫眉豎眼,滿臉刁蠻。
周圍百姓看得直撇嘴,議論紛紛:
“嗬,這林家小姐的‘教養’,今兒算是見識了。”
“就這德行,她哥還想當官?別把路走絕了吧!”
魯班頭也怒了,直接示意手下拿人鎖人:“王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呢!帶走。”
衙役們強行給哭天喊地的陳氏、林玉嬌和幾個動手的婆子套上鎖鏈。
人群中爆出一片叫好聲,不少百姓都跟在後頭,想去縣衙看個結果。
轉頭,魯班頭一看蘇靈昭那慘白的臉色和血糊糊的腿,心裏也是一緊:“快!來個人,趕緊送林夫人去醫館!”
“我來!”
一個看着普普通通的老頭兒應聲而出,利索地卸下旁邊店鋪的一扇門板,幫忙把蘇靈昭往上面扶。
這老頭手腳看着麻利,可扶着蘇靈昭胳膊的時候,那手卻不老實地往下滑,暗戳戳地就想掰開她的手指,偷她攥在手心裏的玉佩!
然而,那玉佩看似被她鬆鬆握在手裏,卻仿佛長在她手心裏一般。
任憑老頭怎麼努力,就是拿不走玉佩。
他眼底厲光一閃,指尖翻出一枚細細的刀片,就往摳蘇靈昭手心剮去——
拿不出來,那就連皮帶肉摳出來!挖出來!
“哎哎哎,你這老頭作甚?扶人就扶人,竟然偷摸人小媳婦的手心占便宜?爲老不尊的東西!”
有個大胡子瞪眼沖上來,一把就給他推了個趔趄。
老頭殺心頓起,正要反擊,玉佩方向卻忽然傳來一股巨力,給他掀到了一邊去。
大胡子嚇一跳:“我推時可沒咋用力,而且推了之後,你愣了好一會兒才自己倒的,大家夥都看着呢,別想訛人哈!”
大家正是正義感爆棚的時候,自然紛紛願意給大胡子作證。
老頭死死盯着蘇靈昭握玉佩的那只手,心道:“這傳承玉佩果然是個好寶貝,看來,只能等過了這段“特殊期”再搶了!”
他悻悻鑽進人群,幾下就竄沒了影。
百姓們只覺大獲全勝,歡呼起來,大胡子更是在一聲聲恭維中接過門板,抬着蘇靈昭往醫館去。
而蘇靈昭對此一無所覺。
她正閉眼凝神沉浸在無窮的知識傳承裏,腦子裏竟然自動浮現出自己腿傷的情況——
斷開的骨頭、撕裂的經脈……甚至還有怎麼用金針化瘀、怎麼運功正骨、用什麼草藥外敷能三天下地……
蘇靈昭漸漸激動起來,好像……真的不是在做夢!
她真的得到了神醫傳承!
*
林州縣衙,後堂。
縣令王德發正悠哉遊哉地品着新到的雨前龍井。
聽聞林府來人,他眼皮都未抬一下。
直到林忠被引進來,將一張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銀票,順着桌面推到他手邊,王德發那雙眯縫眼裏才閃過一絲精光。
林忠語氣恭敬:“大人,我家夫人和小姐一時不察,被那刁婦算計,當衆出了醜。如今竟還要被帶上公堂,這……這實在有損男爵府顏面,若傳揚出去,怕是對大公子在京中的前程也有礙啊。”
王德發指尖在銀票上點了點,數額讓他十分滿意。
他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林家是林州望族,更是勳貴之後,本官自是相信林夫人的爲人。只是……這當街傷人,衆目睽睽,不好辦啊。”
林忠立刻會意,又湊近幾分:“那蘇氏不過是商戶之女,如今更是被我林家休棄。她兄長蘇景深,一個行商之人,生死未卜,更不足爲慮。此案,說到底是家事。只要大人行個方便,林家必有厚報。”
他特意加重了“厚報”二字。
王德發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他收起銀票:“嗯,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是家務事,確實不好擺上公堂。而且原告蘇氏傷得重,人也送醫館了……”
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縣衙大堂,人聲鼎沸。
氣氛凝重。
白芷捧着嫁妝單和票據,跪在堂下,心急如焚。
她旁邊,本該躺着蘇靈昭的擔架空空如也——蘇靈昭已被送往醫館急救。
魯班頭剛將情況稟明,王德發便將驚堂木輕輕一放,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堂下丫鬟聽着,你家主子蘇氏傷勢沉重,生命垂危,實不宜過堂勞頓。侵吞嫁妝一事,乃林家內務,雙方各執一詞,需細細查證。而傷人一案,雖有人證,但具體緣由尚未明晰,待本官查訪清楚,再行論斷。”
他根本不給白芷辯解的機會,直接宣判:“故此案,押後再審!退堂!”
“大人!證據在此!林家惡行昭彰,怎能……”白芷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急聲高呼。
“放肆!”王德發臉色一沉,“本官體恤傷者,秉公處理,你這賤婢竟敢咆哮公堂?再敢多言,大板伺候!將林夫人、林小姐當堂釋放!”
陳氏和林玉嬌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了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林玉嬌甚至挑釁地瞪了白芷一眼,用口型無聲地說:“賤人,跟我們鬥?”
衙役們面面相覷,但見縣令心意已決,也只能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