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意扶着斷牆,彎着腰劇烈地喘息。
每一次吸氣都像有刀片在刮着喉嚨,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把破了洞的衣服染得更深。
他剛直起一點身子,眼角突然瞥見插在怪物屍體上的冷劍動了——不是被風吹的。
是劍身在自主震顫,劍穗輕輕搖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
謝執意的目光一下子被釘住,忘了要找藏身之處。
只看着那把劍從怪物心髒裏慢慢拔出來,劍身上還掛着暗紅色的黏液,卻沒沾半點塵土。
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光,穩穩地飛向遠處。
他順着劍的方向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廢墟頂端站着一個人。
月光剛好落在那人身上,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冷劍飛到她手邊時,她抬手一握,劍就乖乖入了鞘,動作幹淨利落,沒有半分多餘。
劍光反射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眉峰銳利,眼神冷得像冰。
周身裹着一層生人勿近的氣場,連周圍呼嘯的風都像是繞着她走。
下一秒,那女子從廢墟上跳了下來。
廢墟上的碎石被她踩得譁啦響,她卻落地無聲,穩穩地站在謝執意面前。
謝執意這才看清,她只比自己矮半個頭,他一米八的個子,算下來她約莫有一米七五。
身上穿的是深色的勁裝,褲腳扎在靴子裏,露出的手腕細卻有力量。
最讓人挪不開眼的是她的樣貌——不是那種軟乎乎的好看,是帶着鋒芒的美。
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嘴唇的顏色偏淡,組合在一起,竟讓謝執意忘了呼吸。
只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女孩。
“多謝女俠相助。”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謝執意說完才覺得有些唐突,又補充了一句,“我叫謝執意,剛才要是沒有您的劍……”
那女子沒接他的話,也沒問他的名字。
只是淡淡地開口,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沒什麼溫度:“你想活命嗎?”
謝執意愣了一下。
他以爲對方會說些“舉手之勞”或者“此地危險”之類的話,沒想到會這麼直接。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剛才的怪物只是冰山一角。
這滿是廢墟的地方到處都是危險,能活着就已經是萬幸。
他用力點頭,聲音有些發緊:“想,當然想。”
女子把冷劍插進背後的劍鞘,動作幹脆:“那就隨我來。”
說完,她轉身就朝着西南方向走,腳步不快卻很穩。
每一步都像是提前算好了落點,避開了廢墟裏的碎石和陷阱。
謝執意趕緊跟上,不敢落後半步。
他的傷口還在疼,走起來一瘸一拐的,只能咬牙忍着。
走了沒多遠,前面突然竄出兩只暗褐色的怪物。
跟剛才他遇到的一模一樣,心髒的位置插着一根銀色的兵棋,爪子泛着寒光,朝着他們撲過來。
謝執意剛想抬手防御,就見那女子已經沖了上去。
她拔劍的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冷光。
第一只怪物剛撲到半空,劍就已經刺穿了它的喉嚨。
怪物連叫都沒叫出聲,就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第二只怪物見狀,轉身想跑。
女子腳下一蹬,縱身躍起,劍從斜下方刺入,正好挑飛了它心髒上的兵棋。
怪物應聲倒地,很快就沒了氣息。
前後不過十幾秒,兩只怪物就被解決了。
謝執意看得目瞪口呆。
他剛才跟一只怪物纏鬥都差點送命,而這女子對付兩只,竟然這麼輕鬆。
接下來的路上,他們又遇到了三只這樣的怪物。
每一次都是女子出手,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
劍出劍入,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仿佛這些怪物在她眼裏只是路邊的石子。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一片廢墟的中央。
這裏的斷牆更高,碎磚更多,看起來像是以前的市中心。
女子走到一塊半埋在土裏的巨石前,雙手抓住石頭的邊緣,微微用力。
竟然把那塊看起來得有幾百斤重的石頭移開了——下面露出一個圓形的井口,是下水道的入口。
上面蓋着一塊生鏽的鐵蓋,邊緣還掛着幾根雜草。
女子彎腰掀開鐵蓋,一股淡淡的黴味飄了出來。
她沒猶豫,縱身跳了進去,然後從下面傳來聲音:“跳下來。”
謝執意走到井口邊,剛一低頭。
一股撲面而來的惡臭就鑽進了鼻子——像是腐爛的東西混着污水的味道,沖得他差點吐出來。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心裏犯怵。
可一想到剛才外面的怪物,還有那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他咬了咬牙。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縱身跳了下去。
下落的時間不長,也就一兩秒,他的腳就碰到了實地,下面是平整的水泥地。
周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滴水聲。
就在他想開口問“這裏怎麼這麼黑”的時候。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響指——“啪”的一聲,很清脆。
緊接着,周圍突然亮了起來。
不是燈光,是一種柔和的白光,從四面八方照過來,把整個下水道照亮了。
謝執意這才看清,這裏不是普通的下水道,更像是一個改造過的空間。
兩邊的牆壁被清理過,地上鋪着幾塊木板,角落裏還堆着一些雜物,看起來很整潔。
光亮中,從裏面的一個拐角處走出了兩個人。
一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個子不高,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衛衣,頭發有些亂,卻很精神,眼睛亮晶晶的。
另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穿着夾克,手裏拿着一個本子,正在低頭寫着什麼。
看到他們進來,抬起頭笑了笑。
那個八九歲的小孩先跑了過來。
圍着女子轉了一圈,眼睛落在謝執意身上,笑着說:“黎曇姐,這次出門又撿了一個新人啊?”
謝執意這才知道,救自己的女子名叫黎曇。
沈黎曇點了點頭,沒說話,先脫下自己的外衣。
裏面是黑色的緊身衣,勾勒出她的身形。
她從外衣的口袋裏掏出六個東西,謝執意仔細一看,是兵棋棋子。
黎曇走到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個小小的保險櫃,是老式的那種,需要轉密碼。
她打開保險櫃,把那六個兵棋放了進去,然後又仔細鎖好。
才轉過身對那個小孩說:“小柿子,我要去休息一下,這人就由你來照看。”
被叫做小柿子的小孩用力點頭。
然後轉向謝執意,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木椅:“你坐吧,我先幫你看看傷。”
謝執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柿子拉着坐在了椅子上。
小柿子站在他面前,雙手輕輕放在他的頭兩側,掌心傳來一絲溫熱的感覺。
謝執意剛想問問要做什麼。
就覺得一股暖流從頭頂流遍全身,剛才身上的疼痛瞬間消失了,連胸口的傷口都不疼了。
他驚訝地睜開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破衣服上的血跡還在,但皮膚光滑如初,一點傷口都沒有了。
他又活動了一下胳膊腿,之前被怪物抓傷的地方也完全好了。
渾身都輕鬆了,像是從來沒受過傷一樣。
“好神奇!”謝執意忍不住說道,“這是什麼能力啊?”
小柿子收回手,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這是異能啊。”
“每個人剛來到這念土的時候,都會覺醒一種異能。”
“我的異能就是〈治愈〉,能幫人治好傷口。”
“念土?異能?”謝執意的大腦一下子懵了。
這兩個詞他從來沒聽過,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他看着周圍的環境,看着小柿子和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二十歲青年。
又想起剛才外面的怪物、沈黎曇的冷劍,還有自己突然消失的傷口。
無數信息在他腦子裏打轉,亂得像一團麻。
小柿子看出了他的迷茫,遞過來一杯水:“別着急,慢慢想。”
“剛到這裏的人都這樣,我剛來的時候,比你還懵呢。”
“連異能是什麼都不知道。”
謝執意接過水杯,溫熱的杯子傳到掌心,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他喝了一口水,看着小柿子,又看了看黎曇走去的那個拐角。
心裏有太多問題想問——念土到底是什麼地方?那些怪物是怎麼來的?兵棋又有什麼用?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
那個一直低頭寫東西的二十歲青年走了過來,手裏拿着本子,笑着對他說:“你好,我叫林默。”
“別緊張,在這裏,我們都是同伴。”
“等你緩過來,我再跟你說說念土的規矩,還有那些怪物的事。”
“現在你有什麼需求嗎?”
謝執意抬手聞了聞袖口。
一股混雜着塵土、汗味和下水道黴味的氣息直沖鼻腔,讓他皺緊眉頭:“請問浴室在哪裏?”
“身上這味道實在忍不了了。”
林默放下手裏的本子,抬頭想了想。
伸手朝右側一個掛着布簾的房間指了指:“在那,裏面有簡易熱水器,就是水流量不大。”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剛到念土,肯定沒帶換洗衣物,我去給你拿兩件幹淨的。”
謝執意連忙點頭,臉上滿是感激:“太謝謝你了,真是幫了大忙。”
接過林默遞來的衣服,他轉身掀開布簾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從噴頭落下,沖刷着身上的污垢。
也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