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的風鈴又響了，這次進來的是個抱着橘貓的老太太，嗓門洪亮：“小滿丫頭，我家橘子又不肯吃貓糧了，你給看看！”
林小滿剛給一只剛做完絕育的公貓換好藥，聞言笑着迎上去：“張奶奶，橘子是不是又偷偷吃了你買的小魚幹？”
老太太被說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就給了一小條，誰知道這饞貓就惦記上了。”
正說着，趴在櫃台上的銀灰色貓咪——玄，突然抬了抬眼皮，對着那只肥碩的橘貓“嗤”了一聲。橘貓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弓起背，對着玄發出威脅的低吼。
“你看你看，又欺負別的貓！”林小滿伸手拍了拍玄的頭，玄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卻沒再挑釁。自從蛇君被消滅後，玄大多數時候都保持着貓形，說是“這樣方便蹭吃蹭住”，實則是怕嚇到普通客人。
只有在晚上關店後，他才會化爲人形，幫林小滿整理藥箱，或者坐在窗邊看月亮，偶爾說些八十年前的舊事。比如民國時的黃包車會故意繞遠路，比如他第一次見林月娥時，她正蹲在巷口給流浪狗喂饅頭，辮子上還別着朵小雛菊。
“當年她總說，人間最稀罕的不是仙術道法，是煙火氣。”一次深夜，玄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突然開口道。林小滿正趴在桌上算賬單，聞言抬頭：“那現在呢？”
玄轉過頭，琥珀色的眸子裏映着她的影子：“現在覺得，有你的地方，才算真的有煙火氣。”
林小滿的臉騰地紅了，低頭假裝算賬，耳朵卻悄悄紅透。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一個月，直到周醫生拿着一張泛黃的報紙沖進醫院。
“你們看這個！”周醫生把報紙拍在櫃台上，版面上是一則社會新聞，標題觸目驚心——“郊區發現多具動物屍體，死狀詭異疑似被吸幹精血”。
林小滿拿起報紙，照片上的動物屍體僵硬扭曲，脖頸處都有兩個細小的牙印，和當初被蛇君咬傷的假阿忠傷口極爲相似。
“是蛇族的手法。”玄從貓形化爲人形，臉色凝重，“但蛇君已經被消滅了，怎麼還會有……”
“會不會是他的餘黨？”周醫生急道，“我就說蛇君沒那麼容易徹底完蛋！”
阿忠雖然離開了，但留了個傳訊符給林小滿，說若有異動，捏碎符紙他就會趕來。林小滿掏出符紙，猶豫了一下：“再等等。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蛇族餘孽，別驚動了阿忠前輩。”
她想起阿忠後背的傷，恢復需要時間，實在不想再讓他奔波。
“我去郊區看看。”玄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你們留在醫院，別亂跑。”
“我跟你一起去。”林小滿站起身，“我的血脈印能感應妖氣，或許能幫上忙。”
玄想拒絕，卻在看到她堅定的眼神時把話咽了回去，只點了點頭：“小心些。”
周醫生不放心，塞給他們一沓符紙：“這是我新畫的驅妖符，萬一遇到危險就用！”
郊區的案發地在一片廢棄的工廠附近，荒草叢生，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林小滿的血脈印微微發燙，指引着她往工廠深處走。
“妖氣很淡，但很雜。”玄邊走邊警惕地觀察四周，“不止一種妖物的氣息。”
工廠車間裏堆滿了生鏽的機器，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林小滿走到車間角落，發現地上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旁邊還有一小撮黑色的鱗片——和蛇君的鱗片一模一樣。
“真的是蛇族餘孽。”林小滿心頭一沉。
就在這時，車間外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草叢裏爬行。玄示意林小滿躲在機器後面，自己則化作一道銀光沖了出去。
林小滿透過機器縫隙往外看，只見玄與幾條手臂粗的黑蛇纏鬥在一起。那些黑蛇動作迅捷，牙齒閃着寒光，顯然有毒。但它們的道行遠不如蛇君，幾下就被玄的長劍斬成了幾段。
“說！你們的首領是誰？”玄用劍指着最後一條沒死透的黑蛇，冷聲問道。
黑蛇吐着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眼神怨毒：“等……等大人出來，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它突然猛地撞向玄的劍尖，自盡了。
“大人？”林小滿走出藏身之處，“難道蛇君還有同夥？”
玄皺着眉，踢了踢地上的蛇屍：“這些蛇的妖氣裏，除了蛇族的氣息，還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什麼味道？”
“水族。”玄的臉色變得難看，“蛇族和水族向來勾結，蛇君雖然死了，但水族未必會善罷甘休。”
林小滿想起那些戴藍色面具的水族，心裏一陣不安：“他們想幹什麼？”
“不知道。”玄搖搖頭，“但肯定沒好事。我們先回去，把這事告訴周醫生，再做打算。”
兩人剛走出工廠，林小滿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是林小滿嗎？”電話那頭是個沙啞的男聲，帶着電流的雜音。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對方輕笑一聲，“重要的是，你的朋友在我手裏。想讓她活命，就帶玉佩來西郊水庫，一個人來。”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你抓了誰？”
“你說呢？”電話那頭傳來李姐驚恐的哭喊聲，“小滿！救我！”
“李姐！”林小滿急道，“你別傷害她！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玄看着她緊繃的臉：“怎麼了？”
“他們抓了李姐，讓我帶玉佩去西郊水庫。”林小滿的聲音帶着顫抖，“是水族的人，他們知道玉佩的事！”
“不能去！”玄立刻反對，“這明顯是陷阱！他們想要的不僅是玉佩，還有你的血脈！”
“可李姐是無辜的！”林小滿眼眶泛紅，“她跟着我在醫院上班，從來沒害過人，我不能不管她！”
李姐雖然平時有些嘮叨，但一直很照顧她，上次房東漲房租，還是李姐偷偷塞給她五百塊錢。林小滿做不到見死不救。
玄看着她，知道她的性子，嘆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林小滿搖頭，“他們說要我一個人去，你跟着去，李姐會有危險的！”
“我有辦法。”玄從懷裏掏出一枚銀色的鱗片，遞給她，“這是我的本命鱗，你帶在身上，我能感應到你的位置。我會悄悄跟在後面，等找到機會就救李姐。”
林小滿接過鱗片，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些：“你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玄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眼神溫柔而堅定，“無論他們說什麼，都不要輕易交出玉佩，更不要動用血脈印的力量，等我信號。”
林小滿點點頭，握緊玉佩和鱗片，轉身往西郊水庫跑去。玄看着她的背影，化作一道銀光，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西郊水庫在群山之間，夜晚格外寂靜，只有風吹過水面的聲音。林小滿按照電話裏的指示，走到水庫邊的一座廢棄水塔下。
水塔下站着幾個戴藍色面具的水族，爲首的人手裏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李姐的脖子上。李姐嚇得渾身發抖，眼淚直流。
“玉佩帶來了嗎？”爲首的面具人開口，聲音和電話裏一樣沙啞。
林小滿舉起手裏的玉佩：“放了她，玉佩給你。”
“先把玉佩扔過來！”面具人喊道。
林小滿猶豫了一下，按照玄的囑咐，沒有立刻扔過去：“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反悔？先放了她，我看到她安全離開，就把玉佩給你。”
“你沒資格討價還價！”面具人猛地將匕首往前送了送，李姐發出一聲尖叫。
“別傷害她！”林小滿急忙喊道，“我給你！”
她假裝要扔玉佩，眼角的餘光卻在尋找玄的身影。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她的心越來越沉。
就在她即將把玉佩扔出去的瞬間，水塔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貓叫，緊接着，一道銀光如閃電般落下，直取爲首的面具人！
“是玄！”林小滿又驚又喜。
玄的長劍刺穿了面具人的肩膀，墨綠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其他水族見狀，立刻撲了上來。玄護在林小滿身前，長劍舞動，銀光閃爍，與水族纏鬥在一起。
“快走！”玄對林小滿喊道。
林小滿立刻沖到李姐身邊，解開綁着她的繩子：“李姐，快跑！”
李姐嚇得腿都軟了，林小滿只好架着她往水庫外跑。剛跑沒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玄的悶哼聲。林小滿回頭，只見一個沒戴面具的水族從背後偷襲，一把黑色的短刀刺中了玄的後腰！
“玄！”林小滿目眥欲裂。
那水族冷笑一聲，短刀上還在滴落墨綠色的毒液——是蝕水鏈上的毒！
玄反手一劍斬了那水族，但自己也踉蹌了一下，臉色瞬間蒼白。其他水族趁機圍攻，玄漸漸落入下風。
“你先帶李姐走！”玄對林小滿吼道，聲音帶着痛苦。
林小滿看着他後腰滲出的血跡，又看了看嚇得癱軟的李姐，心裏天人交戰。她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上忙，甚至可能拖後腿，可她怎麼能眼睜睜看着玄受傷？
就在這時，她手心的血脈印突然劇烈發燙，一股強大的力量涌遍全身。她想起外婆手札裏的話：“守玉人血脈可淨化妖毒。”
“李姐，你自己往那邊跑，周醫生會在路口等你！”林小滿把李姐往路邊一推，轉身沖向玄。
“別過來！”玄急道。
林小滿卻沒停，她沖到玄身邊，不顧那些水族的攻擊，伸手按在玄後腰的傷口上。血脈印的金光涌入玄的體內，墨綠色的毒液遇到金光，竟像冰雪般消融了。
“這……”水族們都愣住了。
玄也驚訝地看着她，後腰的劇痛漸漸緩解，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趁機解決他們！”林小滿喊道。
玄反應過來，借着林小滿血脈之力的加持，長劍銀光暴漲，幾下就將剩下的水族全部斬殺。
戰鬥結束，水庫邊恢復了寂靜。林小滿扶着玄，發現他臉色好了很多，只是傷口還在流血。
“你怎麼樣？”林小滿擔心地問。
玄搖搖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沒事了。倒是你，剛才太冒險了。”
林小滿看着他，眼眶一熱：“我不能讓你有事。”
玄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溫柔。他剛想說什麼，突然臉色一變，看向水塔的方向。
水塔頂上，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影，穿着黑色的鬥篷，遮住了臉，只能看到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
“守玉人的血脈之力，果然名不虛傳。”那人開口，聲音蒼老而陰冷，“難怪蛇君會栽在你們手裏。”
“你是誰？”玄握緊長劍，警惕地盯着那人。
那人輕笑一聲，從鬥篷裏伸出一只手，手裏握着一塊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個“水”字。
“水族族長，共工。”
林小滿和玄同時臉色大變。
水族族長？傳說中活了上萬年的老怪物，竟然親自出動了？
共工看着他們，綠光閃爍的眼睛裏帶着一絲貪婪：“交出玉佩和守玉人，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玄將林小滿護在身後，長劍直指共工：“有我在，休想！”
共工冷笑一聲，抬手一揮，水庫的水突然暴漲，化作無數水箭，朝着他們射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