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橫掃全場的恐怖神識終於像退潮的海水般散去，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和靈魂顫栗後的餘悸。
林夜猛地從泥土中抬起頭，大口喘息着。剛才那一瞬間，爲了壓制體內太初碎片的共鳴，他幾乎透支了所有的精神力。汗水混合着泥土糊在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惡鬼，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
“走了。”
林夜一把拽起還在發抖的蘇清寒，動作粗暴得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去……去哪？”蘇清寒的聲音有些幹澀，平日裏高傲的冰山美人，此刻在這末日般的景象前也顯得有些無助，“外門已經被封鎖了，天上全是魔修，我們根本逃不出去。”
“誰說我們要逃出去了？”
林夜一邊貓着腰在亂石間快速穿梭，一邊飛快地檢查着箭囊裏的存貨，“根據博弈論，當外部環境變成絕對死局時，唯一的生路往往藏在死局的中心。也就是——燈下黑。”
“你是說……去內門？”蘇清寒瞪大了眼睛，“那裏可是主戰場！連宗主都在苦戰，我們去送死嗎？”
“不去內門，難道在這裏等着被當成韭菜收割？”
林夜猛地停下腳步，背貼在一塊巨石後，手中的幽影戰弓瞬間拉滿。
“聽好了，蘇師姐。現在的外門就是個屠宰場，那些魔修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反而是內門，雖然戰鬥激烈，但因爲能量波動太亂，反而能掩蓋我們的氣息。而且……”
林夜嘴角勾起一抹瘋狂的笑意，“白玉宗的寶庫在內門吧？既然宗門都要完了，那些寶貝留給魔修，不如便宜我。”
“你……”蘇清寒氣結，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家夥竟然還想着發財？
“噓。”
林夜突然打斷了她，耳朵微微動了動。
“風速每秒十二米，東南向。聲波頻率……一百五十赫茲，正在急速接近。根據多普勒效應，聲源正在向我們俯沖。”
他猛地轉身，手中的弓弦鬆開。
“崩！”
一支漆黑的箭矢如毒蛇出洞，射向了左側看似空無一人的半空。
下一秒。
“嘎——！”
一只體型碩大的血翼魔蝠憑空顯現，它的咽喉處插着那支還在顫動的箭矢，巨大的慣性讓它像一架失控的轟炸機，打着旋兒撞向了地面。
“轟！”
魔蝠墜毀在距離兩人不到十米的地方，背上的魔修還沒來得及慘叫，就被摔成了一灘肉泥。
“看到了嗎？”林夜走過去，熟練地摸走了那魔修的儲物袋，順便拔回了箭矢，“在這個戰場上，聽覺比視覺更可靠。”
洛雪從背簍裏探出頭，小爪子緊緊抓着林夜的肩膀：“右邊！右邊有三個血煞宗弟子包抄過來了！都是煉氣八層！”
“三個煉氣八層……”
林夜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紅光一閃而逝。
“蘇師姐，別愣着了。這可是實戰教學局，學費很貴的。”
他將幽影弓掛回背上，左手猛地一揮，那纏滿繃帶的修羅之臂瞬間撕裂了空氣。
“空間折疊·短距突襲！”
蘇清寒只覺得眼前一花，林夜的身影竟然憑空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因爲速度太快，加上那詭異的空間步法，造成了視覺殘留。
幾十米外，那三名正獰笑着逼近的魔修突然停下了腳步。
“人呢？剛才還在那兒的！”
“小心！有古怪！”
就在他們警惕地環顧四周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在最後一名魔修的耳邊響起，如同情人的呢喃：
“你在找我嗎？”
那魔修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地想要揮刀向後砍去。
但太晚了。
一只布滿暗紅色鱗片的手掌，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穿透了他的護體靈光，扣住了他的後頸。
“咔嚓。”
清脆的骨裂聲。
林夜提着那魔修的屍體，把他當成了肉盾，猛地向前一推。
“噗！噗！”
另外兩名魔修的血刀狠狠地砍在了同伴的屍體上。
就在他們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林夜從屍體後方竄出，手中的鈦合金匕首在空中劃過兩道淒美的銀弧。
“割喉，大動脈放血，只要0.1秒。”
兩名魔修捂着噴血的喉嚨，難以置信地倒下。
從接敵到結束，不到三息。
蘇清寒站在遠處，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她自問也能殺這三人，但絕對做不到如此幹淨利落，如此……充滿藝術感。
“這根本不是修仙者的戰鬥方式。”蘇清寒喃喃自語，“這簡直就是……爲了殺戮而生的機器。”
林夜甩掉匕首上的血珠，轉頭看向蘇清寒，眼神清明，沒有絲毫殺人後的狂躁。
“走吧，前面的路還長着呢。”
……
兩人一狐，在混亂的戰場上如幽靈般穿梭。
越往內門走，戰鬥越發慘烈。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白玉宗弟子的白色道袍和魔修的血色鎧甲混雜在一起，將地面染成了刺眼的紅白雙色。
天空中，白雲子宗主正被那名魔將屠奎壓着打。金丹期的戰鬥餘波時不時掃過地面，將一座座宮殿夷爲平地。
“到了，前面就是內門通天橋。”
蘇清寒指着前方一座橫跨兩座山峰的巨大石橋。
然而，此刻的通天橋上，卻被一層濃鬱的血霧籠罩。
在那血霧之中，隱隱可見幾十個魔修正圍着一座巨大的陣法，陣法中央，數百名被俘虜的白玉宗弟子正發出淒厲的慘叫。
他們的精血和靈魂正在被強行抽取，匯聚到陣法中心的一顆血色珠子裏。
“那是……萬靈血祭陣！”蘇清寒臉色煞白，“他們在用同門的血肉煉制魔寶！那個領頭的……是築基期！”
林夜眯起眼睛。
“目標：萬靈血祭陣。能量源：生物精血。核心：築基初期魔修（正在主持陣法，無法移動）。守衛：煉氣九層x5，煉氣八層x20。”
“那個築基期魔修在全神貫注煉寶，這是最好的靶子。”林夜冷靜地分析道，“但他周圍有一層血煞護盾，強度很高，普通的攻擊根本破不開。”
“那怎麼辦？我們繞路？”蘇清寒咬牙切齒，看着同門被屠戮，她心如刀絞，但理智告訴她沖上去就是送死。
“繞路？不。”
林夜搖了搖頭，從儲物袋裏掏出了那幾張還沒用完的“爆炎符”，以及之前從風鐮鼬身上得到的一些材料。
“如果是在平時，我肯定繞路。但現在……”
他指了指頭頂上方。
那裏，一塊巨大的山體岩石因爲金丹期強者的戰鬥餘波而鬆動，正搖搖欲墜地懸在通天橋的正上方。
“根據重力勢能公式。”
林夜的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光芒，“那塊石頭大概重五十噸，高度三百米。如果它掉下來，產生的動能足以砸穿任何築基期的烏龜殼。”
“你想把山炸塌？！”蘇清寒驚呼，“可是那塊石頭離我們太遠了，而且那麼大，幾張爆炎符根本炸不動！”
“誰說我要炸石頭？”
林夜取下幽影弓，這一次，他一次性抽出了三支箭。
但他並沒有把箭搭在弦上，而是將那幾張爆炎符纏在了箭杆上，然後……
他竟然把箭頭對準了那塊巨石下方的一個不起眼的支撐點。
那個支撐點上，生長着幾株散發着淡淡藍光的植物。
“那是冰晶草，遇火即炸，雖然威力不大，但會產生極強的冷熱對流。”
林夜深吸一口氣，體內的修羅靈根瘋狂運轉，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雙臂之上。
“這就是——蝴蝶效應。”
“崩！”
第一支箭射出。
緊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三支箭首尾相連，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準地跨越了五百米的距離，射中了那個支撐點。
“轟！”
爆炎符引燃了冰晶草。
冷熱交替的瞬間，岩石的結構發生了脆性斷裂。
“咔嚓——”
一聲巨響，掩蓋了戰場上的廝殺聲。
通天橋上的魔修們下意識地抬頭。
只見那塊如小山般的巨石，帶着呼嘯的風聲，如同天罰一般，狠狠地砸了下來！
“不！！！”
那個正在主持陣法的築基期魔修發出了絕望的嘶吼。他想要逃，但陣法的反噬讓他動彈不得。
“轟隆隆——！！！”
巨石落下。
整個通天橋瞬間崩塌！
血祭陣法被砸得粉碎，那個築基期魔修連同幾十個守衛，瞬間變成了肉餅。
巨大的沖擊波掀起了漫天的煙塵，甚至將周圍的魔修都震飛了出去。
“就是現在！沖過去！”
林夜大吼一聲，拉起已經看傻了的蘇清寒，趁着混亂，踩着墜落的碎石，如同兩只靈巧的猿猴，沖向了內門深處。
“瘋子……你真的是個瘋子……”
蘇清寒一邊跑，一邊喃喃自語。她看着前方那個並不寬厚卻異常堅定的背影，心中那座名爲常識的大廈，徹底崩塌了。
而林夜，聽着腦海中不斷響起的吞噬成功的提示音（那些死去的魔修散逸的能量被修羅靈根遠程吸收），嘴角勾起了一抹滿意的弧度。
“這才是科學修仙的正確打開方式。”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
天空中，那雙巨大的魔眼，再次轉動了一下。
雖然通天橋的爆炸只是一個小插曲，但那種獨特的借力打力的手段，引起了屠奎的一絲興趣。
“有點意思的小蟲子……”
一道黑色的魔念，悄無聲息地鎖定了林夜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