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機閣來人，記者與官僚的初次交鋒
跟蹤者很專業，始終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像兩道無聲的影子綴在夜色裏。若非冷燁提醒，紀爭鳴自己根本察覺不到。
“甩得掉嗎？”紀爭鳴一邊保持着正常速度趕路，一邊用隱形話筒問冷燁。他們現在正朝着遠離青木鎮和琅琊城的荒僻方向走。
“暫時可以，但他們有追蹤秘法，氣息已經鎖定了我們，尤其鎖定了你。”冷燁推着糖葫蘆車，步履看似蹣跚，速度卻一點不慢，“像是‘千裏尋蹤香’之類的東西，沾上了，百裏之內都難擺脫。你最近接觸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特別的東西？紀爭鳴飛快回想。黑風洞的東西都處理了……除了那本毒經給了冷燁，靈石丹藥也分了……等等！
他猛地想起，杜文那本《百毒雜記》被冷燁收起來之前，自己好像隨手翻了一下！
“可能是那本毒經！”紀爭鳴低罵一聲，“天機閣的人？這麼快就找上門了？效率這麼高？”
“未必是天機閣正式人員，可能是外圍的‘巡查使’或者‘緝風衛’，專門處理各地異常靈網波動的。”冷燁分析道，“你連續兩次大規模直播，覆蓋數百裏，想不引起注意都難。他們應該是從青木鎮直播信號源頭追蹤過來的。”
“怎麼處理？打還是談？”紀爭鳴腦子飛快轉動。打，有冷燁在未必會輸，但那就徹底和官方執法機構撕破臉了。談？跟這些古板官僚有什麼好談的？讓他們封了自己的直播間？
“他們跟上來了。”冷燁忽然停下腳步，把糖葫蘆車往路邊一放，“速度很快，不打算隱藏了。”
話音剛落，前方和後方的小路上，幾乎同時出現了兩道身影。
前方來人，身着淡青色制式長袍，胸口繡着一個類似眼睛圖案的徽記，面容古板，眼神銳利如鷹，修爲赫然是築基中期。後方堵住退路的，則是一個穿着同樣服飾但顏色稍淺的年輕修士，煉氣大圓滿，神情冷峻。
兩人一出現，便隱隱形成合圍之勢，氣機鎖定了紀爭鳴和冷燁。
“天機閣，緝風衛。”前方的中年修士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帶着公事公辦的冷漠，“紀爭鳴，還有這位……閣下。跟我們走一趟吧。”
“天機閣？”紀爭鳴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點點惶恐，“兩位大人，不知找我們這兩個小散修，有何貴幹？我們可是守法良民，剛剛還協助青木鎮擒獲了惡徒‘毒心秀才’杜文呢！”他一邊說，一邊悄悄給冷燁打了個手勢，示意稍安勿躁。
“守法良民？”中年修士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連續兩次擅自啓用大規模靈網廣播，擾亂天道秩序，散布不實信息，挑動地域紛爭。這也叫守法？”
年輕修士補充道，語氣更沖：“還有你！在琅琊城西門，煽動民衆，對抗王家執法！在青木鎮，私設公堂，擅自審問、拘禁修士！這些，哪一條是良民所爲？”
好家夥，帽子扣得挺全。紀爭鳴心裏吐槽，臉上卻堆起笑容：“兩位大人，誤會，都是誤會！那不是什麼擅自廣播，那是……嗯，那是民間疾苦，上達天聽！是輿論監督！至於審問杜文，那是情況緊急，爲了防止他逃脫，不得已采取的臨時措施！我們隨後就通知鎮守府了呀！而且，我們可沒傷他性命，只是讓他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配合調查而已。”
“巧舌如簧。”中年修士不爲所動，“規矩就是規矩。未經許可，任何個人及組織，不得私自占用天道廣播頻道，違者，輕則廢去修爲，重則打入天牢。念在你們初犯，且擒獲杜文有功，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或許可從輕發落。”
“接受調查？”紀爭鳴眨眨眼，“怎麼調查？關起來問話？還是直接搜魂？”
中年修士眼神一冷：“天機閣行事，自有章程，無需向你解釋。你只需知道，配合，少吃點苦頭。”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冷燁已經不動聲色地挪動了半步，將紀爭鳴隱隱護在側後方，枯瘦的手看似隨意地垂着，但紀爭鳴知道，那手裏至少扣着三根能要人命的竹籤。
硬剛？對方代表官方，而且實力不明，尤其是那個中年修士，給紀爭鳴的壓力比杜文還大。妥協？那他的直播生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電光石火間，紀爭鳴做出了決定。
他臉上惶恐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着無奈和委屈的神色，他嘆了口氣，從懷裏（系統空間）掏出了那根陪伴他許久的樹枝“話筒”。
“好吧，既然兩位大人堅持。”紀爭鳴語氣沉重，“但在跟你們走之前，請允許我，做最後一次播報。畢竟，我的觀衆們，有權知道真相。”
中年修士眉頭一皺：“你想幹什麼？收起你的把戲！”
但紀爭鳴已經不管不顧地，用他最標準的播音腔，對着“話筒”說道：
“觀衆朋友們，這裏是《三界觀察》臨時插播的重要通知。”
“就在剛才，本台記者紀爭鳴，以及本台特約安全顧問冷老先生，在從青木鎮返回途中，遭到了自稱‘天機閣緝風衛’的兩位修士的攔截。”
他鏡頭一轉，給了中年修士和年輕修士一個清晰的特寫，尤其重點拍下了他們胸口的徽記。
“對方聲稱，我們此前進行的新聞報道，屬於‘擅自啓用靈網廣播’、‘擾亂天道秩序’、‘散布不實信息’。並要強制帶走我們，接受調查。”
“對此，本台表示嚴重關切和強烈不解。本台的所有報道，均基於事實，旨在揭露不公，弘揚正義，何來‘不實信息’？利用靈網傳遞真相，何來‘擾亂秩序’？”
“兩位緝風衛大人表示，他們‘行事自有章程’。但本台認爲，任何章程，都不應凌駕於公義與真相之上。任何執法，都應在陽光下進行。”
“因此，本台決定，將此次事件，向所有觀衆進行公開、透明的直播。我們將全程記錄與天機閣緝風衛大人的溝通與交涉過程。是非曲直，交由三界衆生評判。”
“現在，我們將跟隨兩位大人，前往天機閣接受‘調查’。直播信號不會中斷。我是紀爭鳴，無論前方是公正的審判，還是黑暗的牢籠，真相，永遠與我同行。”
說完，他關閉了隱形話筒的對外廣播，但系統內部的錄制和直播功能依然開啓。他對着中年修士，露出了一個“我很配合”的微笑：“大人，我們可以走了。需要上手銬嗎？我這裏有自備的，采訪專用，比較柔軟，不會留下痕跡，考慮來一副嗎？觀衆朋友們或許想看看天機閣的執法裝備。”
中年修士：“……”
年輕修士：“……”
兩人臉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蒼蠅。他們沒想到紀爭鳴會來這麼一手！公開直播？全程記錄？還把他們的徽章拍得清清楚楚？這要是真被他一路直播到天機閣……
想到那畫面，中年修士就覺得頭皮發麻。天機閣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這種公然執法卻被全程直播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被對頭抓住把柄，或者引發不必要的輿論……他幾乎能想象到上司暴怒的臉。
“你……你立刻停止這種……這種褻瀆天機的行爲！”年輕修士又驚又怒，上前一步喝道。
“褻瀆？”紀爭鳴一臉無辜，“我只是在記錄事實啊大人。根據《大乾王朝修士權益保障臨時條例（草案）》第三章第五條，修士在接受官方問詢或調查時，有權在合理範圍內記錄過程，以確保自身權益不受侵犯。我這是合法行使權利啊！難道天機閣的章程，比王朝律法還大？”
他說的條例當然是胡謅的，但聽起來很像那麼回事。配合他那一臉“我懂法”的表情，竟然把年輕修士噎住了。
中年修士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着紀爭鳴，又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始終沉默、卻給他一種莫名危險感的老頭，心中快速權衡。
強行帶走？這瘋子肯定一路直播，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拍到什麼。天機閣雖然權柄不小，但也講究個表面文章，這種當衆撕破臉的事，不好做。何況，這老頭深淺不知。
就地處理？更不行。直播開着，衆目睽睽（雖然看不見觀衆，但誰知道他用了什麼邪法在記錄），殺人滅口等於坐實了罪名。
放他們走？那自己這趟不就白來了？而且上面交代的任務……
進退兩難！
就在中年修士騎虎難下時，紀爭鳴又慢悠悠地開口了，語氣帶着循循善誘：“這位大人，你看，事情其實很簡單。你們天機閣，是維護天道秩序、監督靈網運行的，對吧？我們《三界觀察》，是揭露不公、傳播真相、輔助監督的，對吧？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目標一致啊！都是爲了讓這世界更清明，對不對？”
“我們的方式可能有點……新穎，但效果好啊！你看，我們幫琅琊城揪出了家族蛀蟲，幫青木鎮抓住了連環殺手。這難道不是維護了地方穩定，減少了天道……呃，減少了怨氣嗎？這應該是功勞，不是過錯啊！”
“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會。不如這樣，兩位大人先回去，將我們的情況，以及我們節目的積極意義，向上峰如實稟報。我們呢，也暫時收斂一點，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活動。大家以和爲貴，共同爲三界的和諧穩定而努力，豈不美哉？”
紀爭鳴這番話，可謂是軟中帶硬，胡攪蠻纏又帶着點道理。先把對方架到“維護秩序”的高位上，再表明自己也是“做好事”，最後給出台階——你們先回去匯報，我也低調點。
中年修士臉色變幻不定。他當然不信紀爭鳴的鬼話，但這確實是個台階。繼續僵持下去，只會更被動。這直播開着，每多一秒，風險就大一分。
“……伶牙俐齒。”良久，中年修士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紀爭鳴，你聽着。今日之事，我會如實上稟。你的‘節目’，立刻停止！在得到天機閣正式許可之前，不得再擅自進行任何形式的靈網廣播！否則……”
他眼神冰冷地掃過紀爭鳴和冷燁：“天機閣的雷霆手段，不是你能承受的。我們走！”
說完，他深深看了紀爭鳴一眼，仿佛要將他刻在腦子裏，然後轉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那年輕修士也狠狠瞪了紀爭鳴一眼，緊隨其後。
直到兩人的氣息徹底消失，紀爭鳴才長長舒了口氣，後背竟然驚出了一層冷汗。剛才他看似鎮定，實則也在賭，賭對方不敢在“直播”下公然亂來。
“他們沒走遠，在十裏外停下了，似乎在用傳訊符聯系什麼人。”冷燁忽然低聲道，他的感知遠比紀爭銘敏銳。
“預料之中。”紀爭鳴抹了把汗，嘿嘿一笑，“暫時唬住了而已。不過，這也給我們提了個醒，天機閣這關，早晚得過。我們的‘新聞事業’，得加快進度了。”
他看了一眼系統，剛才那段“臨時插播”和與天機閣的對峙，又收獲了一波震驚值，雖然不如黑風洞那次爆炸，但勝在持續。
【震驚值：8921/10000（即將突破一萬大關！）】
“快一萬了……”紀爭鳴眼睛發亮，“系統，震驚值破萬有沒有特殊獎勵？”
【宿主首次累計獲得10000點震驚值，將解鎖“天機網底層協議窺探（初級）”權限，可提前感知天機閣對本區域的監控等級及大致動向。並獎勵一次“定向技能抽取”。】
“好東西！”紀爭鳴精神一振。能提前感知天機閣的動向，就等於多了雙眼睛！至於定向技能抽取……他看了看旁邊的冷燁，心裏有了想法。
“冷老，接下來，我們可能真的要被‘上面’重點關注了。”紀爭鳴收起玩笑神色，“王家那邊估計也在憋大招。咱們得找個地方，避避風頭，順便……提升一下業務能力。”
“去哪？”冷燁問。
紀爭鳴調出系統地圖，目光落在琅琊城西北方向，一片標識着“混亂、無序、三不管”的灰色區域。
“黑山坊市。”他嘴角勾起，“那裏龍蛇混雜，消息靈通，最重要的是……天機閣和王家的手，暫時都伸不了那麼長。咱們去那兒，開個‘三界觀察駐黑山記者站’，順便……”
他眼中閃過搞事的光芒：“挖點更勁爆的新聞！”
兩人不再耽擱，辨明方向，朝着黑山坊市疾行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