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皓軒版)精心編織的“信息繭房”效果拔群。上海灘的洋行經理們被真真假假的消息攪得心神不寧,眼看着生絲報價被自己一步步推高,庫存卻不見顯著增加,心裏越發焦躁。
怡和洋行的約翰遜經理尤其坐立不安。他剛以高於往年三成的價格,“搶”到了一批中等品質的生絲,正肉疼之際,倫敦總部的回電終於到了。電報內容簡短卻如晴天霹靂:“意大利生絲產量正常,船期無延誤。歐洲需求平穩,未見軍方大單。詢,遠東報價異常波動緣由?”
“F**k!我們被騙了!”約翰遜氣得一把將電報拍在紅木辦公桌上,雪茄煙灰震得四處飛濺,“是胡雪岩!一定是那個該死的胡雪岩搞的鬼!”
他立刻召集其他幾家大洋行的經理緊急開會。衆人一核對信息,發現大家都被類似傳言所困,高價吃進了不少貨,頓時同仇敵愾,怒火中燒。
“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旗昌的經理咬牙切齒,“他敢耍我們,我們就讓他的錢莊開不下去!發動擠兌!立刻!”
“對!聽說他最近把錢都投到生絲上了,錢莊肯定空虛!只要擠兌風潮一起,他必然崩盤!”
洋行們自認爲抓住了胡雪岩的命門,行動迅速。他們一邊暗中指使與他們關系密切的中國錢莊和商人去阜康提現,一邊動用影響力,在《字林西報》等英文報刊上刊登暗示性文章,含沙射影地指責“某些華商錢莊”投機過度,資金鏈堪憂。
風暴驟然降臨。
杭州阜康總號,幾日之內,提現的客戶明顯增多,且單筆金額巨大。櫃面夥計們忙得腳不沾地,銀庫的現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劉掌櫃急得嘴角起泡,一天往胡雪岩的書房跑八趟。
“東家!不好了!今天‘福昌隆’的王老板一口氣提走了五萬兩!‘廣源號’的李掌櫃也要提三萬!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東家!洋人的報紙在胡說八道!好多老主顧都派人來打聽虛實了!”
“東家!庫銀……庫銀只剩不到三十萬兩了,照這個速度,最多再撐三天!”
胡雪岩聽着匯報,卻不像劉掌櫃那般驚慌。他慢條斯理地泡着功夫茶,甚至還有心情挑剔了一下茶葉的火候。
“老劉啊,淡定,淡定。”他吹了吹茶沫,呷了一口,“擠兌這種事,講究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們想用錢砸死我?呵呵,殊不知,錢這玩意兒,有時候也能砸死自己。”
劉掌櫃都快哭了:“東家!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品茶?三天!就三天啊!”
“三天?足夠了。”胡雪岩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們不是想玩金融戰嗎?好啊,本老爺就教教他們,什麼叫做‘杠杆做空’,什麼叫做‘釜底抽薪’!”
他立刻下達了一連串指令:
1.“明修棧道”:命令阜康各分號,對外做出資金緊張姿態,甚至故意放緩大額提款的支付速度,營造出一種“銀根確實吃緊”的假象,進一步刺激擠兌者的貪婪和恐慌,引誘洋行及其代理人投入更多資金來“壓死”阜康。
2.“暗度陳倉”:密令李祥,動用那筆秘密的“風險準備金”和左宗棠軍需訂單的預付款,通過多家關聯商號及山西票號的渠道,悄悄地從市面上回收阜康開出的銀票!而且,是打折回收!
3.“精準爆破”:將他早已掌握的、幾家與洋行勾結最深、跳得最歡的錢莊的負面情報(如巨額壞賬、非法投機、準備金不足等),匿名透露給他們的競爭對手和官府御史。
“東家!這…這打折收咱們自己的銀票?這不是虧本嗎?”劉掌櫃完全無法理解。
“虧本?”胡雪岩笑了,“短期的賬面虧損,換取的是致命的戰略主動權!你想想,現在市面上所有人都覺得阜康要垮,我們的銀票信用受損,價格自然下跌。我們暗中低價回收,相當於用七毛錢、八毛錢,就贖回了面值一兩銀子的債務!等風波過去,信用恢復,這些銀票恢復足額兌換,裏外裏一算,我們反而賺了!這就叫‘抄底自己的信用’!”
“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銳利,“我們回收的銀票越多,市面上流通的、能用來向我們擠兌的‘武器’就越少!等那幫洋行和走狗發現,他們手裏囤積的大量阜康銀票,突然很難從市面上收購到了,而他們自己卻因爲擠兌我們,動用了大量現金,導致自身資金緊張……你猜,到時候慌的是誰?”
劉掌櫃聽得目瞪口呆,腦子都快燒掉了!東家這腦子是怎麼長的?這種匪夷所思的操作也能想出來?
更絕的還在後面。胡雪岩深知輿論戰的威力。他立刻重金聘請了幾位上海灘知名的“筆杆子”(落魄文人),在《申報》等中文報紙上連發雄文。
文章標題聳人聽聞:《驚爆!洋行惡意做空,意欲摧我民族金融支柱!》、《阜康錢莊深陷擠兌風波,幕後黑手竟是……》、《左宗棠大人西征軍餉恐遭波及?》……
文章內容極盡煽動之能事,將阜康的困境描繪成一場洋行爲攫取暴利、不惜破壞市場、甚至可能影響國家軍國大事的陰謀!呼籲國人團結,支持本土金融機構,切勿被洋人利用雲雲。
這頂“破壞抗戰”、“禍國殃民”的大帽子扣下來,威力巨大!頓時激發了民衆的民族情緒。
同時,胡雪岩又“恰好”讓幾位與左宗棠關系密切的官員,“無意中”在公開場合表達了對“軍需合作夥伴”阜康錢莊的“深切關懷”和對“某些外資銀行不顧大局行爲”的“嚴重不滿”。
政治壓力、輿論壓力雙管齊下!
幾天之內,風向開始微妙變化。
一些原本觀望的商戶,開始猶豫是否還要繼續提現,生怕背上“助紂爲虐”的罵名。
一些中小錢莊,害怕成爲下一個被狙擊的目標,悄悄放緩了擠兌動作。
而那幾家被胡雪岩點了名的、與洋行勾結的錢莊,更是倒了大黴,紛紛遭遇客戶質疑和監管審查,自顧不暇。
洋行經理們突然發現,擠兌的效果正在迅速衰減,而他們自己卻因爲調動了大量現金參與擠兌,導致自身流動資金緊張,甚至影響了其他業務的運轉。更糟糕的是,他們突然發現,市面上流通的阜康銀票似乎變少了,想繼續收購來加大擠兌力度,成本反而高了!
約翰遜看着財務報表面如土色:“見鬼!我們的現金……我們的現金快被抽幹了!胡雪岩……他到底有多少錢?他怎麼還能撐得住?!”
就在這時,匯豐銀行的史密斯經理臉色難看地走了進來:“約翰遜先生,我想我們需要談談。總行對我們在遠東近期的一些……激進且收益不佳的操作,表示嚴重關切。另外,我們注意到,貴行在我行的短期拆借額度已近上限。”
約翰遜眼前一黑。
胡雪岩這一手“反向收割”,不僅化解了擠兌危機,更借力打力,讓洋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當胡雪岩得知洋行開始暗中拋售阜康銀票以求回籠資金時,他知道,反攻的時刻到了。
“通知下去,”他微笑着對劉掌櫃說,“從明日開始,阜康錢莊敞開供應現銀!無限額承兌!並且宣布,凡本月內未曾參與擠兌的老客戶,存款利息上浮半厘!”
消息一出,市場譁然!
那些之前恐慌性提現的人傻眼了——阜康不但沒垮,資金還如此雄厚?那些猶豫着沒去提現的人則暗自慶幸,還能多拿利息!而那些低價拋售了阜康銀票、甚至參與擠兌的投機者,則虧得血本無歸!
擠兌風潮,頃刻間煙消雲散。阜康錢莊的信譽,經過這場風暴的洗禮,不降反升,愈發顯得堅不可摧!
胡雪岩站在錢莊頂樓,看着樓下排隊存款的人群比之前更多,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跟我玩金融?老子當年在A股、美股、幣圈三棲作戰的時候,你們還在玩泥巴呢!降維打擊,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