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駛入南域地界時,空氣中的血腥味終於被草木的清香取代。墨白站在船頭,望着下方連綿的青山,手中那根白色羽毛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澤。
白辰消散的那一刻,他心中既有釋然,也有難以言喻的空落。那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長,以一種近乎慘烈的方式完成了救贖,也將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壓在了他的肩頭。
“在想什麼?”顧九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遞過一塊剛烤好的麥餅。經過萬窟總壇的一戰,這位北域世家公子身上的算計淡了許多,眉宇間多了幾分真切的疲憊。
墨白接過麥餅,咬了一口:“在想青石鎮的鄉親們,還有楊淘。”
“放心,楊淘那小子機靈得很,我派去的人說他已經在重建青石鎮了。”顧九笑道,“那小子還說,等你回去,要讓你嚐嚐他新釀的草藥酒。”
墨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心中的陰霾散去不少。是啊,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前行。
靈舟在蒼莽城附近降落,顧九要在此處與墨白分別。
“顧家還有一堆爛攤子等着我回去收拾。”顧九拍了拍墨白的肩膀,“萬窟雖滅,但殘餘的勢力仍在,你多加小心。若遇難處,可持此令去北域找我。”他遞過來一塊刻着“顧”字的令牌,青銅質地,入手厚重。
墨白接過令牌,鄭重收起:“多謝。”
“後會有期。”顧九轉身登上靈舟,沒有再多言。靈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墨白望着靈舟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轉身朝着青石鎮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流離失所的百姓正在返鄉,雖然面帶疲憊,眼中卻帶着對未來的希冀。偶爾有人認出他,會熱情地打招呼,言語間滿是感激——萬窟覆滅的消息已經傳開,人們知道,是一個叫墨白的年輕人,終結了這場席卷大陸的浩劫。
墨白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他知道,這並非他一人之功,白鴿的犧牲,顧九的助力,還有那些在戰鬥中逝去的無名英雄,都不該被遺忘。
半月後,墨白終於抵達了青石鎮。
遠遠望去,曾經的廢墟上已經豎起了不少新的木屋,炊煙嫋嫋,雞犬相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幾個孩子正在鎮口追逐嬉戲,看到墨白,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你是誰呀?”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仰着小臉問。
“我是你們楊淘哥哥的朋友。”墨白笑着回答。
“楊淘哥哥!有客人找你!”孩子們立刻朝着鎮裏大喊。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正是楊淘。他黑了不少,也高了些,臉上帶着風霜,眼神卻比以前更加堅定。看到墨白,少年愣了一下,隨即眼眶通紅,沖過來緊緊抱住他。
“墨白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墨白拍了拍他的背,聲音有些哽咽:“我回來了。”
蓮姨和林大叔也聞訊趕來,兩位老人看到墨白,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抹着眼淚。蓮影跟在後面,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的傷勢已經痊愈,眉宇間的陰鬱也散去不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林大叔拉着墨白的手,不停地念叨着。
青石鎮的鄉親們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着外面的情況。墨白簡單說了說萬窟覆滅的經過,只是隱去了白鴿的部分,他不想讓鄉親們再爲這些事擔憂。
晚上,鄉親們在鎮中心的空地上擺了宴席,雖然只是些簡單的飯菜,卻充滿了溫馨。楊淘端來一壇自己釀的草藥酒,給墨白倒了滿滿一碗。
“墨白大哥,這酒我釀了三個月,你嚐嚐。”
墨白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酒液辛辣,帶着淡淡的草藥香,入喉卻很溫暖。
“好酒。”
楊淘嘿嘿一笑,又給蓮影和林大叔倒上。
席間,蓮姨拉着墨白的手,輕聲道:“小白,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們恐怕……”
“蓮姨,別說這些。”墨白打斷她,“保護大家,是我應該做的。”
蓮影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笑道:“墨白大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墨白放下酒碗,望向窗外的星空:“我想去青雲山看看。”
他想去看看白真,看看清心劍派的各位長老,也想將流光劍歸還給清心劍派——這柄劍見證了太多的戰鬥和犧牲,或許只有回歸青雲山,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
“我跟你一起去!”楊淘立刻道,“我也想看看青雲山是什麼樣子,聽說那裏的修士都會御劍飛行呢!”
墨白笑了:“好,一起去。”
蓮影也點頭:“我也去。娘說想再去看看青雲山的雲霧,當年她和爹就是在那裏相識的。”
林大叔笑道:“那我就在家等着你們回來,給你們做你們最愛吃的紅燒肉。”
宴席散去,墨白獨自坐在鎮口的老槐樹下,手中摩挲着那根白色羽毛。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羽毛上,泛着柔和的光暈。
他想起了白鴿,想起了那個白衣勝雪的雙生兄弟,心中百感交集。或許,他們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一個背負着詛咒,一個承載着希望,最終在這場浩劫中完成了宿命的交接。
但他不後悔。
無論是與萬窟的戰鬥,還是與白鴿的相遇,都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強大,並非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而是守護的勇氣。
他站起身,握緊手中的流光劍,劍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澤。
前路依舊漫漫,或許還會有新的挑戰,新的敵人。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身邊有楊淘的陪伴,有蓮影的支持,有青石鎮鄉親們的期盼,還有心中那份永不磨滅的信念。
他抬起頭,望向青雲山的方向,眼神堅定。
“出發。”
墨白邁開腳步,朝着遠方走去。身後,是逐漸復蘇的青石鎮,身前,是充滿希望的未來。流光劍在他手中輕輕嗡鳴,仿佛在爲他送行,也仿佛在預示着,一段新的傳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