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整個小區的寧靜。
爸爸抱着渾身是血的媽媽沖下樓。
他臉上的驚慌失措，不是因爲妻子，而是因爲他即將破滅的發財夢。
他對着沖上來的急救人員狂吼：
“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兒子！他可是我們家的希望！”
媽媽痛得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嘴裏還在斷斷續續地念叨：
“我的兒子......我的養老保險......不能有事......”
在他們眼裏，我從來不是一個生命。
我是一份即將兌現的保險合同，是改變他們階級的唯一籌碼。
我能感覺到，我的生命力在飛速流失。
羊水混合着血液，一點點帶走我的溫度。
但我的心中，卻無比安寧。
在顛簸的救護車上，爸爸做出了一個讓我瞠目結舌的舉動。
他掏出手機，不是通知其他親友，而是打開他那個短視頻賬號。
他對着滿身是血、面如金紙的媽媽拍了一小段視頻，用顫抖又帶着哭腔的聲音說：
“家人們，我老婆大出血了，我兒子有危險，求祝福！點亮愛心，爲我兒子祈福！”
他甚至還給這個視頻配上了一段悲傷的音樂。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消散，但心中卻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涼。
這就是我的父親。
直到最後一刻，他想的依然是如何利用這場災難，榨取最後的流量價值。
我聽見隨車的護士在對講機裏緊急呼叫：
“孕婦大出血！疑似子宮破裂！病人情況危急！準備搶救！”
媽媽在劇痛的間隙，突然死死抓住爸爸的胳膊。
她的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恐懼，她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嘶吼道：
“是他......是那個小畜生......”
“他一直在折磨我......是他自己要出來......”
爸爸完全沒聽懂她的話，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他不耐煩地甩開媽媽的手：
“說什麼胡話！你給我撐住！兒子絕對不能有事！”
他永遠不會明白。
他視若珍寶的“保險產品”，主動選擇了報廢。
他親手扼殺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我最後的一絲意識，停留在了姐姐那張蒼白而絕望的臉上。
姐姐，不要哭。
從今天起，再也沒有人能用“弟弟”這個名義來綁架你了。
你自由了。
姐姐面無血色地趕到醫院。
她站在手術室門口，身體抖得厲害。
爸爸一看到她，立刻像一條瘋狗一樣沖了上去，揚起手就要打。
“都是你！是你這個喪門星！”
“要不是你惹你媽生氣，她能動胎氣嗎？！我兒子要是有三長兩短，老子扒了你的皮！”
醫院的保安及時沖過來，將發狂的爸爸死死架住。
他還在瘋狂掙扎，對着姐姐的方向吐口水，用最肮髒的語言咒罵她。
“白眼狼！掃把星！賠錢貨！當初你一出生老子就該把你掐死！”
姐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她的眼神空洞，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懦弱和哀求。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紅燈終於熄滅。
門開了。
醫生摘下口罩，神情嚴肅地看着他們。
爸爸立刻掙脫保安，撲了上去：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保住了嗎？”
醫生看了他一眼，聲音沉重。
“孩子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