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段時間，沈如星明顯感覺到記憶流失得更快了。
有時午睡醒來，她都要對着天花板怔愣好久。
那本日記本幾乎成了她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結，被她時刻帶在身邊。
而江則深似乎也閒了下來，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
這天傍晚，他推開臥室門：“晚上家宴，準備一下，一起回去。”
“好。”
或許是想到家宴上見到林初晚，江則深好心情的在身側等她化妝。
鏡中映出他溫和的眉眼，他拿起一對珍珠耳釘，動作有些生疏地想爲她戴上：
“這對素淨，襯你。”
“謝謝。”她耐心地等他笨拙地爲自己戴好，目光掠過他精心打理的發型和那身她很少見他穿的休閒西裝，甚至聞到了和林初晚同樣的木質調香水味。
她眸光微動，“我們走吧。”
江家老宅，燈火通明。
和以往每次一樣，林初晚和景琛早已到了，正陪着江母在沙發上看照片。
江則深一進門，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了過去。
晚餐時，江母的視線在滿桌菜肴上掃過，最後落在沈如星身上，眉頭蹙起：
“如星，今天怎麼沒見你下廚？王媽做的這幾道菜，火候和味道，終究是比不上你貼心。”
從前，爲了討好公婆，更爲了能讓江則深吃到合口味的飯菜。
沈如星總會提前研究菜單，親自下廚。
此刻，她只是平靜地回答：“媽，王媽是家裏的老人了，手藝很好。”
江母臉色一沉，話鋒尖刻：“結婚五年，肚子沒動靜，我們江家也沒說什麼。”
“現在倒好，連最基本的勤快都丟了？真以爲嫁進來就高枕無憂了？別忘了自己什麼出身！”
這些話像淬了毒的針，以往總能刺得她鮮血淋漓。
可今天，沈如星只是垂眸聽着，心裏沒起半點波瀾。
“媽！”江則深帶着不悅打斷了江母。
“家裏有廚師，不需要她下廚。我娶她回來，不是當傭人用的。”
飯桌上瞬間安靜。這是他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如此明確地維護她。
若在以前，這一句維護，足以讓她之前所有的委屈都化爲烏有。
可現在，她只覺得……太遲了。
就在這時，林初晚輕呼一聲：“景琛！”
景琛踮腳去夠餐桌中央的熱湯，小碗一歪，滾燙的湯汁潑灑出來，孩子頓時痛呼大哭。
滾燙的湯汁有幾滴濺在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識地輕哼了一聲，但沒有人注意到她。
江則深一把抱起孩子沖向廚房，“沒事了，叔叔在，沖沖就不疼了！”
江母不滿地瞪了沈如星一眼，仿佛在責怪她沒有眼力勁。
江父推了推眼鏡，語氣帶着慣常的居高臨下：“則深維護你，你更該懂事。初晚一個人帶着孩子不容易，則深多照顧些是應該的，你不要有情緒。”
手背被燙到的地方微微發紅，傳來隱約的刺痛。
沈如星低頭，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點紅痕。
“爸媽，有件事，我想和您們說一下。”
“我和則深結婚前，籤過一份離婚協議。”
“當初你們擔心我貪圖江家的財富，會影響則深，要求籤下這份協議。說好如果三年內我安分守己，協議就作廢。現在，已經第五年了。”
江母微微蹙眉，帶着一絲警惕：“怎麼，你現在是想讓我們把協議作廢？”
沈如星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聲音清晰而肯定：
“不，我想讓協議生效。”
江父江母愣了一下，迅速對視一眼，臉上同時掠過一絲難以置信。
隨即化爲幾乎掩飾不住的欣喜，他們早就想爲兒子尋覓門當戶對的聯姻對象。
“好，好！”江母立刻接口，甚至都沒問原因。
“協議就在我們這裏保管着，你放心，這件事，爸媽一定幫你們落實！”
沈如星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晚餐在不自然的氣氛中結束。
回到臥室，沈如星從包裏取出隨身攜帶的藥膏。
正要塗抹手背上的燙傷，江則深推門進來。
他自然地接過藥膏，擰開，指尖沾了一些，拉過她的手，動作不算熟練卻足夠輕柔。
“剛剛明明也燙到了，爲什麼不說？”
“星星，你不用總是逞強，你也可以依賴我。”
沈如星看着他專注的側臉，有一瞬間被在意的錯覺。
但她還是輕輕抽回了手，笑了笑：“一點小傷而已，我是大人了，能照顧自己。”
“你去陪着景琛吧，孩子受了驚嚇，需要你。”
江則深看着她，眸色深沉，裏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我今晚不走了。”他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剛剛沒有第一時間安撫你，是我的問題。我想補償你。”
“那我們明天去做陶藝吧。”
沈如星心願清單的第二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