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寒煞區脫身,雲昭(在祖碑內恢復記憶與真名後,其內心與敘事視角已完全轉爲“雲昭”,對外雖可能仍需暫時隱匿,但此後章節將以“雲昭”稱之)並未有絲毫鬆懈。眉心祖碑印記帶來的危機預知如同細密的冰針,持續刺激着他的神經,提醒他威脅仍在,且正從不同方向收緊。
他如同最謹慎的冰原獵手,將冰融遁行催動到極致,身形與冰層能量波動幾乎完全同步,不留半點靈力殘痕。同時,《諸天碑文鑑》與系統能量圖譜功能全開,不斷分析着前方冰層結構、能量流動,規劃着最優路徑,並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或監測手段。
“謝無雙的冰鏡追蹤雖被古寒煞幹擾,但她經驗老道,定會推測我的大致方向,在前方布防。林傲陰險,手段隱秘,那如影隨形的窺視感雖暫時消失,但絕不可掉以輕心。”雲昭一邊疾行,一邊飛速思考,“必須盡快抵達霜隕峽。那裏環境更爲復雜,且有地圖標注的隱秘出口,是擺脫追兵的最佳機會。”
霜隕峽,據祖碑地圖零星記載,乃是一處上古時期天外寒星(或蘊含極寒之力的隕石)墜落形成的巨大峽谷。峽谷內終年彌漫着“隕星寒煞”,比古寒煞更爲精純霸道,且帶有一種獨特的星辰引力場,對靈力、神識乃至法器都有極強的幹擾與壓制作用。峽谷深處,據說還有上古殘留的星力陣法與冰煞妖獸,凶險異常,等閒修士不敢深入。
也正因如此,那裏才可能保留着一條未被玄冰盟完全掌控的隱秘通道。
全力遁行約一個時辰後,前方冰層傳來的能量波動開始變得不同。一種更加浩瀚、更加冰冷、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森寒威壓隱隱傳來,同時冰層中開始出現細碎的、閃爍着微光的奇異冰晶,像是凍結的星辰塵埃。
“快到霜隕峽外圍了。”雲昭精神一振,速度不減,但更加小心地收斂氣息。祖碑印記微微發熱,似乎在與此地的星辰寒意產生某種微弱的共鳴。
然而,就在他即將穿透最後一段厚實冰層,進入霜隕峽邊緣區域時,異變陡生!
上方冰層突然毫無征兆地大面積塌陷!並非自然崩塌,而是被一道凌厲無匹、仿佛能切割空間的冰藍色劍光自上而下,硬生生斬開!
轟隆!!!
冰層破碎,天光透入。雲昭的身影瞬間暴露!
他反應極快,在冰層塌陷的瞬間便已向上急沖,並非逃避,而是趁着冰屑紛飛、視線混亂之際,搶占先機!寒鋒劍出鞘,劍隨身走,一道同樣凝練的北冥劍氣逆襲而上,迎向那斬落的冰藍劍光!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四方,冰藍色與北冥寒氣的光芒激烈對撞,炸開一圈肉眼可見的冰環氣浪,將周圍尚未落地的冰晶盡數震成齏粉!
雲昭借力向後飄落,落在一塊凸起的巨型冰岩上,持劍而立,抬頭望去。
冰層裂口上方,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凌空而立,雪狐裘披風在峽谷吹來的寒風中獵獵作響。謝無雙手持一柄通體晶瑩、宛如冰晶雕琢而成的長劍,淺冰藍的眸子平靜地俯瞰下來,眼神中已無最初的驚愕與審視,只剩下純粹的、屬於玄冰盟巡察使的冰冷與決斷。
“果然還是來了。”雲昭心中暗道,面上卻無波瀾。方才那一劍試探,他已感知到謝無雙的氣息比在傳承殿外交手時更加凝實,顯然這幾日並未虛度。她選擇在此攔截,必是算準了自己的路線。
“雲昭。”謝無雙開口,聲音清越,不帶絲毫煙火氣,卻清晰地壓過了峽谷的風聲,“放棄抵抗,隨我回玄冰盟。我以謝家之名保證,只要你配合調查,說出祖碑傳承與雲家流散族人的下落,我可盡力保你性命,並給你一個公正陳述的機會。”
雲昭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謝巡察使,百年前北冥驚變,雲家被污爲叛徒,滿門幾乎覆滅,流散者隱姓埋名,苟延殘喘。你謝家,當年扮演了什麼角色?你口中的‘公正’,是玄冰盟的公正,還是你謝家的公正?亦或是……你們三家與域外魔影交易的公正?”
他每說一句,謝無雙的臉色便冰冷一分,尤其是最後“域外魔影”四字出口時,她握劍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波瀾。
“百年前舊事,盟內自有卷宗記載。你休要聽信片面之詞,妄加揣測!”謝無雙聲音轉厲,“我最後說一次,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本使無情!”
“那就讓我看看,謝家的‘無情’,究竟如何。”雲昭話音未落,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不是遁術,而是將冰魄鍛體術第五轉的肉身力量與北冥寒氣結合到極致,爆發出的恐怖速度!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冰藍色殘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現在謝無雙左側,寒鋒劍化作一道驚鴻,直刺其肋下!劍未至,那蘊含北冥寒意的劍風已讓周圍空氣凍結出片片冰花。
謝無雙眼中掠過一絲訝色,似乎沒料到雲昭剛經歷連番戰鬥與遁逃,竟還有如此爆發力與戰意。但她身經百戰,反應絲毫不慢。冰晶長劍看似隨意地一圈一引,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寒鋒劍的劍脊之上,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巧勁傳來,竟將雲昭這凌厲一擊帶偏。
同時,她左手掐訣,腳下冰晶圓盤光芒大放,無數細如牛毛、卻鋒銳無比的冰針憑空凝結,如同暴雨般向着雲昭周身大穴攢射!每一根冰針都蘊含着精純的玄冰靈力,穿透力極強,且軌跡刁鑽,封死了雲昭所有閃避角度。
雲昭不慌不忙,北冥寒域瞬間展開!濃鬱的冰藍色力場籠罩身周,那些激射而來的冰針進入寒域範圍,速度驟減,軌跡也變得清晰可見。他手中寒鋒劍舞動如輪,劍光綿密,將靠近的冰針盡數絞碎。
但謝無雙的攻擊連綿不絕。她身法飄忽,如同冰上起舞,圍繞着雲昭疾走,冰晶長劍時而化作漫天劍影,時而凝爲一點寒星,劍法精妙絕倫,靈力掌控入微,每一次攻擊都直奔要害,且冰寒劍氣中蘊含着一股獨特的“封凍”意境,不斷試圖侵蝕、遲滯雲昭的靈力與行動。
這是玄冰盟謝家核心劍訣——《玄冰封天劍》!劍出如冰封千裏,講究以勢壓人,以寒制敵。
雲昭將《北冥御劍術》基礎篇催動到極致,劍光時而分化,時而合一,靈動莫測,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化解險招。北冥寒域與謝無雙的玄冰劍氣不斷碰撞、抵消,發出滋滋的凍結與破碎聲。兩人以快打快,劍光縱橫,冰屑紛飛,轉眼間便交手數十回合,竟似平分秋色!
謝無雙越打越是心驚。雲昭的劍法雖略顯稚嫩,不如她的《玄冰封天劍》體系完整、意境深遠,但其劍意純粹,靈力精純浩瀚更勝一籌,尤其是那不時迸發出的、源自血脈與祖碑的古老威嚴寒意,竟隱隱對她的玄冰劍氣產生壓制!而且,雲昭的戰鬥本能與應變能力極其可怕,仿佛能預判她的部分劍路,總能以最小代價化解攻勢。
“不能久戰!”謝無雙心念急轉。此地已是霜隕峽邊緣,環境特殊,久戰恐生變數,且林傲、宇文通(若未死)可能隨時趕來。她眼中寒光一閃,劍勢陡然一變!
冰晶長劍高舉過頭,劍身光芒大放,仿佛溝通了九天寒氣!峽谷上方的鉛雲竟隱隱有所呼應,開始緩緩旋轉,降下片片鵝毛般的雪花,但這些雪花邊緣鋒利如刀,且蘊含着凌厲的劍氣!
“玄冰劍域·雪葬!”
隨着她清冷的喝聲,以她爲中心,方圓百丈內,溫度驟降至一個恐怖的程度!漫天飛雪不再是自然景象,而是化作了無數旋轉切割的冰刃風暴!每一片雪花都與她手中長劍氣機相連,形成了一座龐大的、充滿殺機的冰雪劍域!身處其中,不僅行動受制,更要承受無窮無盡的冰刃切割與劍氣侵蝕!
這是築基中期修士才能勉強施展的領域類法術雛形!謝無雙顯然動了真格,欲以絕對修爲碾壓!
雲昭頓時感到壓力倍增。北冥寒域的範圍被急劇壓縮,護體靈光在無數冰刃切割下明滅不定,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體內靈力消耗速度陡增。
“拼修爲底蘊麼……”雲昭眼神一凝,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涌起一股昂然戰意。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濃鬱冰凰血脈的精血噴在寒鋒劍上!
“唳——!”
並非真實的鳳鳴,而是劍靈與血脈共鳴發出的清越顫音!寒鋒劍光芒暴漲,劍身浮現出淡淡的金藍色鳳凰虛影!與此同時,雲昭全力運轉《冰凰涅槃術》,心髒如戰鼓擂動,淡金藍色的血液奔騰咆哮,一股古老而尊貴的威壓自他體內轟然爆發!
眉心祖碑印記灼灼生輝,隱隱與霜隕峽深處某種浩瀚的星辰寒意產生共鳴!
“北冥御劍·破域!”
他雙手握劍,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金藍交織、仿佛冰凰展翅的璀璨劍虹,無視周圍肆虐的冰雪劍刃,以最純粹、最凝聚、最蠻橫的姿態,直刺謝無雙劍域的核心——她手中的冰晶長劍!
這是傾注了雲昭築基初期巔峰修爲、冰凰血脈之力、祖碑印記加持、以及一往無前信念的至強一擊!
謝無雙臉色終於變了!她從那道劍虹中感受到了威脅!真正的、足以威脅到她築基中期修爲的威脅!她不敢怠慢,將玄冰劍域催動到極致,無數冰刃風暴匯聚於劍尖,冰晶長劍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熾烈藍光,迎向那道破域而來的金藍劍虹!
轟——————!!!!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爆炸在峽谷邊緣響起!金藍與冰藍的光芒如同兩顆小太陽對撞,刺目的光焰沖天而起,將半邊天空映照得一片通明!狂暴的沖擊波呈環形擴散,將方圓數百丈內的一切冰岩、雪堆盡數推平、粉碎!
光焰與煙塵緩緩散去。
謝無雙踉蹌後退十餘步,方才穩住身形,雪狐裘披風被劍氣割裂數道口子,發絲微亂,握劍的右手虎口崩裂,滲出鮮血,冰晶長劍光芒黯淡,劍身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她絕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蒼白與震撼,淺冰藍的眸子緊緊盯着對面。
雲昭單膝跪在冰面上,以劍拄地,劇烈喘息,嘴角不斷溢出鮮血,身上更是添了數十道深淺不一的傷口,鮮血染紅了破損的衣袍。方才一擊,幾乎抽幹了他大半靈力與血脈之力,反噬亦是不輕。但他依然挺直着脊梁,抬頭看向謝無雙,眼神銳利如初,甚至帶着一絲譏誚。
“謝巡察使,還要繼續嗎?”他聲音沙啞,卻清晰無比。
謝無雙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劍上的裂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個剛剛築基、經歷連番惡戰的雲家遺孤,竟能正面硬撼她的玄冰劍域,甚至讓她本命法劍受損!此子潛力,恐怖如斯!若任由其成長……
但她也清楚,自己方才已近乎全力,對方雖看似重傷,卻猶有一戰之力,且此地已深入霜隕峽邊緣,環境開始對冰系修士產生壓制和幹擾,繼續死鬥,變數太大。
更讓她心緒難平的是雲昭之前的話,以及交手時,對方血脈與劍意中那股讓她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正統之感……與族中某些隱秘記載,隱隱吻合。
就在兩人對峙,氣氛微妙之際——
“啪啪啪……”
一陣清晰的鼓掌聲,從側面一處較高的冰崖上傳來。
只見林傲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那裏,依舊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樣,玉骨折扇輕搖,臉上掛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彩的好戲。
“精彩!實在是精彩!”林傲笑吟吟地開口,“謝巡察使玄冰劍域威能無匹,雲昭道友(他直接點出了這個名字)絕境反擊更是驚才絕豔!今日一戰,當真讓林某大開眼界。”
他目光在狼狽的兩人身上掃過,尤其在雲昭染血的衣衫和謝無雙劍身的裂痕上停留了一瞬,笑容更深:“不過,二位看起來消耗都不小。這霜隕峽可不是善地,隕星寒煞與星力亂流即將進入活躍期,不如……暫且罷手,先離開這片危險區域,再從長計議?我林家願做個和事佬,提供一處安全的營地供二位調息,如何?”
話語客氣,姿態擺得極低,但其中坐收漁利、掌控局面的意圖,昭然若揭。
謝無雙冷冷瞥了林傲一眼,沒有答話。
雲昭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血跡,看向林傲,又看了看沉默的謝無雙,心中冷笑。前有狼(謝無雙),後有虎(林傲),側方還有未知的霜隕峽凶險。
他忽然朗聲一笑,聲音雖因傷勢而顯虛弱,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與傲然:
“謝無雙,今日一劍,我雲昭記下了。林家好意,心領了。但這霜隕峽,我雲昭,去定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轉身,不再理會二人,竟徑直朝着霜隕峽那翻涌着奇異寒霧、隱隱有星辰幻象閃爍的深處,疾掠而去!身影迅速被濃霧吞噬。
謝無雙眼神閃爍,最終沒有追擊。
林傲笑容微斂,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隨即又恢復如常,搖扇輕笑:“有膽色。不過,進了霜隕峽……生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謝巡察使,我們也該考慮一下,接下來該如何‘合作’,探尋這雲家遺孤,以及北冥宗的秘密了,不是嗎?”
謝無雙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收起受損的長劍,轉身化作一道冰藍遁光,朝着自己營地方向離去。
林傲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又望了望雲昭消失的霜隕峽深處,折扇一收,輕聲自語:“雲昭……這個名字,很快就要傳遍北境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冰原之上,寒風呼嘯,卷動着方才激戰留下的痕跡與餘波。
雲昭之名,攜帶着重創宇文通、力撼謝無雙、直面霜隕峽的彪悍戰績,注定將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在北境掀起越來越大的波瀾。而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