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世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時間就像是一個旁觀者,永遠都不會停下它的腳步,一天一天的有條不紊的行進着,像不知疲倦的永動機。
高中的學業繁重,要說,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點都不誇張。唯一能放鬆的時候就是放假了,所以假期就是我們最盼望的日子。
暑假就在這樣的盼望中來到了,終於放暑假了,可以暫時離開那些惱人的作業,和考不完的試。
放假那天我爸開着家裏的三輪車來接我。
沒錯,就是三輪車,農用的那種三輪車。
那時候,就算是城裏的路上,也很少有小轎車,所以我爸能用三輪車來接我已經是很好了。大部分同學都是自己大包小包的坐客車回家。
一到大休或者放假,客車上的人密密麻麻,就像火龍果的籽似的。
那時候還不查超載,所以,很多同學在客車上學會了金雞獨立。
農村的孩子放假就像回歸自然的野馬,瘋玩。
我們家那時候家裏種水稻,暑假沒有什麼活。我們幾家的哥哥妹妹每人一個礦泉水瓶,在稻田裏淌着水找藏在稻田裏的水蛭。
水蛭是會吸血的,如果被它吸在腿上就要使勁拍,把它拍下來,不然它能鑽進肉裏去。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害怕,當時是不怕的,還希望越多越好,最好能碰到大個的。因爲水蛭也是一種藥材,抓了拿回家曬幹,可以賣錢。
大熱的天,幾個人彎着腰,一邊走一邊找。風吹過來,碧綠的秧苗隨風擺動,熱的滿頭滿臉汗的人們,站在稻田裏笑嘻嘻的找水蛭。
夏風,秧苗,笑臉構成了記憶裏的夏天。
邱文靜家和我家一東一西,離的很遠,假期我們基本沒辦法一起玩。
可能是在家待的太無聊了,她打電話約我去縣城逛街。
那時候的電話還是座機,我們只能是約好在車站見面。
那天我起了個大早去鎮上坐車,客車晃晃悠悠,到達車站的時候,太陽已經是火辣辣的了。
邱文靜比我先到,看到我下車揮着手跳着腳的喊我,生怕我看不到她。
“王淑慧!王淑慧!”
剛下車一股熱浪就撲面而來,我對着邱文靜說:“好熱呀,才九點就已經這麼熱了。你準備去買點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要不咱去魔狄逛逛吧,快到我妹生日了,我看看給她挑個禮物”
魔狄是我們當時很火的一個飾品店的名字。
“好呀,去逛逛。”
夏日熱烈的陽光下,兩名個頭差不多的少女,穿着T恤牛仔褲,行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路兩旁的大樹時不時能爲她們帶去些許陰涼。
終於到了魔狄,一進門我倆就舒服的嘆了口氣:“真涼快啊!”
我倆在魔狄轉悠着,挑選自己喜歡的小東西。
偶爾互相試戴一些小飾品。
“一樓好像沒有合適的,要不咱去二樓看看吧。”
“好呀”
我倆正往樓上走,迎面碰見了正下樓的陸朝陽。
陸朝陽看到我倆,明顯慌了神,想轉身回去,又覺得不妥,只好尷尬的站在那裏不動。
“呀,陸朝陽,你也來買東西啊?”我熱情的打招呼
陸朝陽磕磕巴巴的說:“是……是”
“買了什麼呀這是?”
陸朝陽本能的把東西往後藏,伴隨着藏東西動作的是一張漲紅了的臉。
我說:“藏什麼藏,看一眼怕什麼?”
“呃……沒,沒有。”
邱文靜探頭看了看:“呦,是一只皮卡丘”,又撞撞我:“你不是喜歡皮卡丘嗎?”
我的心忽然就狠狠地跳了一下,接着又像跑了八百米一樣的砰砰亂跳。
“你不是說去二樓看看嗎,走吧走吧”我打着哈哈,“陸朝陽,再見哈。”
陸朝陽欲言又止,好像有話要說。
沒等他反應,我拉着邱文靜從他身邊逃也似的跑了上去。
邱文靜嘻嘻哈哈的說:“王淑慧,你心虛啥?”
“誰心虛了,不是要挑禮物嗎?快挑。”
我倆從魔狄出來的時候,迎着刺眼的陽光,我看到了站在街對面的陸朝陽。
少年的白T恤在陽光下發着光,手裏拿着一個可愛的皮卡丘玩偶。不安的來回踱着步。
抬頭看到我倆出來,臉上的笑容靦腆又燦爛。
“他好像特意在等你”邱文靜懟懟我的腰
躊躇了一瞬,陸朝陽朝我們走過來,隨着他腳步的臨近,我的心跳亂了節奏……
他站在我面前局促不安的說:“本來打算開了學送給你的,沒想到這麼巧。”
邱文靜打趣說:“這都是緣分呐!”
我的臉,紅的像熟透了的西瓜瓤,說不清是曬的還是害羞。
身體先於腦子做出反應,我轉身就走。
蒼天啊,這是什麼情況?
陸朝陽爲什麼送我東西啊?
從來都是吃別人瓜的我,不知所措。
陸朝陽以爲我生氣了,邊追邊解釋:“淑慧,你別生氣,你要是不喜歡,我……”
我猛的轉身,陸朝陽嚇得閉上了嘴。
我盯着他,一言不發
陸朝陽又弱弱的開口:“你活潑可愛,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只是沒有勇氣告訴你。”
我打斷他:“好了,不許再說了。”
陸朝陽拿着那個皮卡丘玩偶,像傻子一樣手足無措……
邱文靜過來打圓場:“這麼熱的天,你倆是打算曬死在大路上嗎?走走走,找個冷飲店,坐下來說話。”
邱文靜拽着我在前面走,陸朝陽在後面跟着。不知道爲什麼,感覺他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來到冷飲店,邱文靜點了三杯飲料,陸朝陽搶着付了錢。
三人坐在冷飲店裏,誰都不說話。我低着頭咬着吸管,陸朝陽看着我不敢說話。
邱文靜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咳,那個,陸朝陽,行啊你,深藏不露啊。”邱文靜打破了這要把人凍住的沉默。
陸朝陽聲音輕輕的說:“喜歡不一定非要說出來的”
邱文靜指着他手裏的皮卡丘:“那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她說非常喜歡皮卡丘,情不自禁想買給她。”陸朝陽看着我說,眼神溫柔。
我忽然就想到了王健宇看昭昭的眼神。
那個眼神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喜歡
我盯着飲料陷入了回憶:是了,放假前我們幾個聊自己喜歡的卡通人物的時候,我說過我喜歡皮卡丘。
沒想到,那個時候他就記在心裏了。
“哎呦~我這一身的雞皮疙瘩”邱文靜誇張的抖了抖。
我抬起頭看着陸朝陽:“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我長得又不好看,學習又不好。”
陸朝陽急切的搖頭:“不是的,你長得很可愛,而且性格大方開朗,雖然學習不好,但是沒什麼關系,我可以幫你。”
陸朝陽越說聲音越小,因爲我的眉毛已經皺起來了。
什麼叫長得很可愛?那意思就是說我長得不好看嘍?
什麼又叫學習不好沒關系,我可以幫你?
有當人面說人學習不好的嗎?
這個傻子到底有沒有情商?
“哈哈哈哈”邱文靜憋不住笑起來。
陸朝陽憋紅了臉:“總之,我就是喜歡你。”
表面強裝鎮定的我,其實心就像含在嘴裏的跳跳糖一樣,亂七八糟。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即使是大大咧咧的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我們三個是怎麼分開的,我都不知道了,整個人腦子懵懵的,只是回家的客車上,我的手裏多了一個皮卡丘玩偶……